李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一个蒙古男人的身上醒来。
张开眼睛,入眼的便是拔都紧绷绷的胸肌和凸出的喉结,下巴上还长出了些粗硬的胡茬。
拔都的胸口以青绿的草汁纹了个烈火图腾,之前几次见他光着身子都匆忙或有事来不及观察,现下拔都还沉沉地睡着打鼾,李彬便有了机会仔细研究。
从前在家时,只见过市井混混们纹着花鸟鱼虫之类,最多也不过是龙蛇虎豹,还从未见过有把火苗的图案纹在身上。他伸出手指头,轻轻在拔都胸口戳来戳去,好奇地抚摸那块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图案。
拔都早已在军中养成了警觉和浅眠的习惯,李彬在他身上乱动时他就已经清醒了,直到感觉自己那个如摆设的器官快要被挤出奶水来,才一把抓住了李彬的手,恶狠狠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李彬惊得如同小兔子一样蹭得坐起来,却正好坐在拔都的腰胯处,“我我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什么都没干?”
李彬起先还觉得不好意思,心跳如擂鼓,见他大大方方的模样,自己也厚脸皮了起来,恬不知耻道,“我见王子胸前的纹身英气逼人,忍不住了便想研究一番,但不知为何要以烈火纹刺在身上?”
拔都将两臂枕在头后,换了个舒服躺姿,他强忍躁动道,“阿爸本来想给我刺个狼头或者猎鹰,我见那图案太复杂,实在怕疼,便选了这个简单的。”
“噗……你会怕疼?”李彬完全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又荒谬的理由。
“那时才十几岁,我也是个小孩子,怕疼怎么了?”拔都一脸理所当然,“你可知火焰在我们蒙古有何寓意?”
“不清楚。”李彬老实地摇摇头
“火焰象征着我们蒙古男儿似火一般的热情,也寓意我们蒙古部如火焰一样经久不息……”
李彬敏捷地跳下了床,喘着粗气囫囵地披上衣服。
拔都见他要走,忙坐起来奇怪地问道,“这两天没什么事,你不用这么早起……”
李彬扒着门框挡住自己通红的脸幽幽说道,“我见王子也热情如火,可我是个冷漠的人,就不打扰您嘞。”说罢一溜烟就不见了。
“别走!……”拔都想绑他回来已经来不及,只好自去郁闷自渎,顺便反省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这边李彬只披了个袍子,光着小腿和脚丫跑了出去,几天没见小哑巴,他还有点想念;顺便再去向老姜道谢。
他围着偌大的王府走了一圈又一圈,挨间屋子找找了足有半个时辰也不见梁小宸的身影,反倒在一处库房前遇到了正晒药拣药的姜思源。
姜思源自李彬这次病后便留了心眼,向那秃头管事支了点钱买了许多药材囤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正挑着药,一抬头便看到了光着脚丫子在他面前的李彬,“哟?你好啦?能下床了?”
“多谢你给我开药,我现下已经没事了。”
姜思源一撩挡在眼前比原来更厚重的长长刘海,“那就好,你快把我吓死了,我从未见过昏迷得如此严重的情形。还有你那个王子相好,竟还找了队花花绿绿跟鬼似的萨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你哭丧呢。”
大约是萨满来得太突然,李彬也来不及辩解“相好”一词,尴尬地笑笑,“他们便是信这个的。”
“哎……我真怕你落到他们手里被搞死……”
“嗯?”李彬知道他想说啥,无非就是劝自己离蒙古人远些,可上了贼船想下船又谈何容易,只得装傻充愣转移话题。,“对了,你看见梁小宸了吗?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忘告诉你了,昨日那位斡儿达王子走时把他一起带走了。”
“嗯?带走他干什么啊?”李彬一头雾水,小哑巴何时入了斡儿达的眼?
“那位王子说,他‘骨架匀称,肌肉柔韧,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把他带走了,哑巴弟弟看起来倒也没有不乐意。”
李彬一想到大漠草原戈壁那艰苦环境,又是在军营中,一群粗糙的蛮子爷们儿,小哑巴一个清秀少年指不定要挨多少欺负,心中便一阵焦虑,面上也不似方才淡定。
姜思源过去拍拍他,“你也别多想,我倒觉得是好事,跟着那位王子身边学点本事,在军营中历练一番,若是运气好再得些军功,说不定还能封个副将或者百户当当。”
李彬也只能点头,尽力去想些好的结果,毕竟他也不能立刻骑马追出去,将小哑巴追回来,况且小哑巴自己也没有不情愿,他总不能厚着脸皮去干预人家的选择。
姜思源知晓他是个心思重的人,话也不多说,由李彬自行想清楚。李彬自己转了一圈,兜兜转转又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还没进屋,便看到拔都赤裸上身披着他常穿的黑袍子,手里拎着李彬的靴子坐在台阶上。
“您起了?”
“起了又下去了。”
“噗——”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你也真行,病刚好就敢赤着脚出去走,也不怕给你的脚冻坏了。”说着便要给李彬套靴子。
李彬哪敢生受拔都的伺候,赶紧将靴子抢过来套在脚上,“我自己会穿!”他走这么久,脚早已冻得没了知觉,穿上鞋才觉得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