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据说是三国时蜀汉名将马超的兵器,你爹……呸!老王爷果然厉害!”
“马超?”拔都认真回想着自己所读不多的汉人书籍,“听着耳熟。”
“《三国志》啊,读过没?几百年前魏蜀吴三分天下!”《三国志》篇幅小,语言也精炼简洁,是李彬读过的为数不多的史书之一。
拔都的印象之中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本史书,他回忆道,“我翻了翻,觉得没意思便扔了,只记得曹操、司马懿什么的。”
李彬对那杆枪一见钟情,喜欢得爱不释手,一双蓝眼睛像是被它吸住了般,死死地盯着,眼里完全容纳不下别的。
“你喜欢的话可以取下来看看。”拔都见他喜欢得紧便提议道,换做是除了李彬以外的其他任何人都绝无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术赤留下的东西不多,大多都做了陪葬品长眠地下了,只这杆长枪和那套墨色盔甲传到了他的手里,拔都自然是极珍惜它们。
“……那我不客气了!”李彬欣喜若狂,他不知这枪重量,只当自己便是那戏台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单手提枪……枪,枪?!嗯??李彬用右手死命握住枪杆,那虎头錾金枪却纹丝不动。
拔都忍着笑,在后面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用两手……”
“哦哦……”李彬大窘,额头脖颈尴尬得冒了许多汗出来,听话地两手握住,向上一抬——总算是堪堪将那杆长枪拎在手中。他本想耍耍帅,就像戏台上的大花脸那样挽个枪花出来,可光是拎起来就耗了他全身的力气,只得过完瘾又放回原处。
这番羞耻的表现令李彬又委屈,又有点窘迫,心道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连杆枪都拎不动,太丢脸了……
拔都过去揉了揉他满头的黄毛安慰道,“这枪看起来轻巧,实际有四十多斤重,我家也只有我和斡儿达大哥用得了他。你若能吃苦练一阵子,单手拎起它也不难,只是灵活地舞起来恐怕还不行。”
李彬面上服气心中却还是有些怀疑,“那你能舞这杆枪吗?”
拔都知道他不服,笑了笑,一手如拎个平常物什一般将虎头攒金枪拎在手中,“你且随我来。”
拔都将枪拎在身侧就如同拿把长扫帚一样,走到院子里,李彬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拔都单手执枪立在院中,一杆长枪舞若游龙势如猛虎,丈长的虎头湛金枪在他的手中丝毫不见笨重,便如同与他矫健身姿融为一体一般。枪尖一劈一挑间,将满地落叶卷入半空,随着枪势卷起的凛风便如一条金色丝带上下翻飞,旋转飞舞。
李彬呆呆站在门口看傻了——
斜影不迷宣曲骑,薄花才点羽林枪。
李彬屏住呼吸,静静欣赏着一人一枪精妙绝伦的舞动,直到拔都一招夜战八方收了势,漫天金黄的树叶扑簌簌而下,落了他一头一肩膀时李彬才转醒过来。
李彬赶紧跑过去帮拔都掸净一身的尘土树叶,他虽然未着盔甲只穿一身黑色便衣,但只这样持枪站在那里就颇有万夫之勇的大将气度。
“如何,这下你信了?”拔都任他白净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脸上、肩膀动作,待他拾掇完,又用自己的衣襟去给他擦手,“给你看的只是花架子,这杆枪已经不知道沾染多少鲜血了。”
“诶……把您的衣服弄脏了……”李彬想缩回手,却被拔都抓得更牢,连手指缝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脏了我去叫人洗就是了。”拔都笑笑表示并不在意。
当晚,在拔都隔壁睡的第一天,李彬梦到了自己与拔都成了对沙漠游侠,专打沙漠马匪,劫富济贫。拔都使他那杆虎头湛金枪,自己则配一柄长剑,他们俩肩抵肩背靠背,在沙漠中出生入死叙写了一段又一段的英雄佳话。
李彬出门以来还是头一次做这等美梦,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醒来时嘴角咧到了耳根,口水淌了一枕头。
现实与美梦的差距便是如此残酷……
住在王子身边,李彬自然不敢再睡懒觉了,洗漱穿衣后便去寻拔都,探看下这人的作息规律。
推了门便看到拔都早已起床,正在院子里压腿打拳。拔都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收了招式去看李彬,“你醒得还早,离早饭还有半个时辰,若是累倦可以再睡会儿。”
秋天的沙漠草原地区早晚极冷,北风阵阵,李彬披了件斗篷才敢出屋,“王子都起得这么早,我怎么还敢睡觉。”
“我这是老习惯了,阿爸说习武之人每天都荒废不得。”
李彬看他一身短衣襟小打扮,再瞧瞧自己恨不得裹成粽子便觉自己真他妈不是个爷们儿,于是将腿一岔,也摆出个架势来,“其实我早起也想跟您学学武艺,将来也好防身用。”
拔都忍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能受得住吗? ”
李彬一拍胸脯道,“尽管来吧!”
“好!”拔都点点头,“那便从压腿开始。”说着示意李彬一脚落地,一脚放在高出,下腿伸直,重心落稳。李彬见过唱戏的练功压腿,也照猫画虎地照做。拔都见他站稳了,猛地一按李彬后腰——
“嗷————!!!”李彬只听见“嘎巴”一声骨头响,而后***便是撕裂般的疼痛。
拔都死命按住李彬疼得躬起的后背,**用自己的脚一别,不让他收腿逃跑,又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忍着,压开了就好,刚才谁说自己没问题的?”
李彬疼得直冒冷汗,下边那条腿不住地打颤,连话也说不利索,“饶……饶了我吧……您轻点……”
“轻了压不开,你且忍忍。”说罢,又是向下一使力,李彬几欲昏死过去。
压完了左腿又换右腿,一套下来,李彬双腿发软连路都不会走了,委屈巴巴地瞧着拔都,“这……这下好了吧……”
拔都晃晃头,“这才是开始,以后需要每天压腿,保证两腿柔韧才行。”
???
“我!不!干!了!!”李彬闻听此言绝望地往地上一坐,屁股动也不动就地撒起了泼,“要人命啦……我不活啦……!”
拔都过去踹他两脚笑道,“明明是你想学的,我可是尽心尽力地教,可连句‘师父’也没捞到,反倒还受你埋怨,该哭的是我才对吧?”
李彬小孩子脾气上了头,屁股稳稳地黏在地上,脸不红心不跳地闹道,“我不管!你把老子弄疼了!”
拔都拿他没办法,两手架住他的两肩膀就往屋里拖,一边走一边火上浇油,“以后还有更疼的呢……”
待院中二人笑闹够回屋去以后,院门后的阴影处突然闪出个人影。
都瓦双眉紧蹙,从门口转了进来,他本来有事欲向拔都禀报,却被李彬几声娇憨的“轻一点”,吓得停住了脚步。
他不住地纳闷,这金发碧眼的汉人到底是何来头?竟与拔都王子关系如此之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