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无邪,水火二势顺着手心没入枪杆,原本安伯尘只想借着银枪来平复心中的不安,可银枪在手,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这一瞬,安伯尘只觉他的手和银枪浑然一体,俨然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水火二势没入枪身,仿佛流淌在另外一条经络中,毫无半丝阻碍。
神游归返时的奥义又变得清晰起来。
……
人为何,天地为何,不过混沌世间一粟,颠沛流离,如萍而居。
身体为天宇,水火为灵,以魂掌之,而这枪也似另一方天宇,通连水火二势,以心持枪,两方天宇合二为一,分合尽在心意间。
……
那夜在神庙中,安伯尘初掌“人枪合一”的枪道,今日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人枪合一”已至小成。
可这也不过是神游归返带回的无数奥妙中的一道罢了,其余的都藏于地魂中,或许只有再入一趟神仙府,方能悉数领悟。
然而只这一道已在不经意间将安伯尘的心境拔高了一筹不止,手握长枪,人枪合一,既居彼,当为彼,心无旁骛,水火二势飞速流转于周天经络间,腾现眸眶。
此时此刻的安伯尘非但挣脱出那道妖冶的目光,一身气势由枪而发,居高临下,俯视向微微错愕的僧人。
转眼后,少年僧人笑了,合掌而立,静静的站在墨云楼下,袈裟无风摆动,更显风姿俊秀。
不知何时起,朱雀街上来了许多年轻姑娘,穿得花花绿绿向墨云楼涌来,乍一见着秦国来的僧人,都是一呆,神色恍惚,眸中情愫流转。
这样的场面无华见得多了,嘴角含笑,心如止水,认真地看向楼阁上的少年。
敲了十多年的经,他这双从来只抓木鱼小槌的手,突然有些发痒。
就在这时,慵懒中夹杂着几丝戏谑的声音传出。
“哪来的贼秃驴,在这撒泼。”
只这一句,便将两人对峙的气势打破。
贼秃驴?
无华陡然一怔,只觉额上滑落一滴冷汗。
从七岁至今,他所到之处都是称颂和夸赞,习惯了秦国女子的追捧,也习惯了那些爱慕的目光和沾满女子芳泽的传信,他知道自己生来俊美,可身为出家人,他又怎会因此着相。
然而,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像贼秃驴了。
无华抬起头,就见那青衫少年身旁多了个人,一个身着素裙睡眼惺忪的红发少女。
思索片刻,无华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朝向司马槿合掌道。
“阿弥陀佛,小僧无华,敢问……”
“无花?”
司马槿仿佛还没睡醒,揉了揉眼,细细打量向楼下的僧人,好半晌,噗哧一笑。
“倒真有点像那个白衣妖颜的无花和尚……小白脸和尚,你该去哪去哪,我们墨云楼可没有什么花花草草的,要想采花就去望君湖边的画舫,那儿多的是。”
无花?小白脸和尚?
站在墨云楼下,无华一脸僵硬,亦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这样被人调戏过,司马槿方一开口,他便招架不住,耳边传来零零散散的嬉笑声,他只觉得面颊发烫,无名之火从心底腾起。
可当他再看向红拂女时,陡然一怔,就见少女眸中掠过一丝青光,转瞬即没。
地品?
只这一座楼中就有两个修为和自己不分上下的人物,看上年龄还比自己小上不少,这琉京真乃藏龙卧虎之地,如此看来,若有新晋神师隐匿在此,也并非不可能。
无华心中暗道,强压下无名怒火,漫不经心的一笑,口喧佛号。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小僧来日再向两位讨教。”
拂开袍袖,无华不再滞留,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可他刚走出两步,耳边又传来少女的嬉笑声。
“走错路了,无花和尚,那画舫在东边。”
心头一慌,少年僧人面红耳赤,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匆匆离去。
待到无华走远,司马槿方才收回目光,脸上的调侃之色荡然无存,稍显凝重,若有所思。
转头看向瞪大双眼安伯尘,司马槿淡淡一笑,摇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好了,别再硬撑了。”
话音落下,安伯尘身躯微颤,长舒口气,缓缓收回气势,感激的看了眼司马槿,没有说话。
先前那番气势对峙,看似不分胜负,实则却是无华稳占上风,毕竟在秦寺中呆了那么久,常常和武僧对练,实战中修炼出气势岂是安伯尘这种初哥所能比得上。若非司马槿出面解围,一旦安伯尘的气势酝酿至巅峰,却仍奈何不了无华,势必会反噬。
“无花……一个男人取这种名字,也不怕被人笑话。”
放下银枪,安伯尘喃喃自语道,却将一旁的司马槿逗乐。
抿嘴一笑,司马槿并没多说什么,心中的疑虑却有增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