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初成神游之法,初悟神游入梦的法门,自然只能如此。可随着日后感悟增多,道法精进,定能从中挖掘出更为厉害的法门,梦中杀人,夺秘窃宝等等并非虚妄。”
眼见另一边的黄居士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安伯尘哂笑一声,悠悠说道。
“无邪本为山中隐士,从不与人相争,取食天地间,一庐一衫即可。就算这神游入梦之法妙处颇多,可正如黄居士所言,对无邪来说,形同鸡肋。”
话音方落,安伯尘便感觉那黄居士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显淡下了几分,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或许吧。”
笑着看向安伯尘,风仙子不置可否。
长夜漫漫终有尽时,深紫的天色被晨光劈开,拂晓将至。
随着气温升高,纯阳之气从四面八方飘出,安伯尘心底一颤,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惊惶,想到空老先生所言,此时深以为然,自己以地魂神游出窍,果然只能披夜而行,无法容于白昼。
“不知无邪可有传人?”
耳边传来空老先生的声音,安伯尘摇首回道。
“暂无。”
“居士欲隐世,并无不可,可如今居士已成神师,理当择一传人。”
空老先生语重心长道。
“我等修成神师,虽离不开自身努力,可有五成属于机缘造化,打破三尺神明的难处,居士定也一清二楚。因此,为保传承,当立道统,如此方不负天地造化之功德。”
“空老先生教诲,无邪定会考虑。”
见着晨时将至,安伯尘哪有心思再和他们纠缠,若无法在天明前归返肉身,等司马槿醒来见着呆立不动的自己,谁知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咯咯咯,无邪兄弟归心似箭,空先生还是少说两句吧。”
风仙子心思细腻,眼见安伯尘不住望向东南,又怎会猜不出他的心思,顿了顿,朝向空老先生道。
“看这天色,离日出倒也近了,无邪兄弟脚程不够,还得劳烦空老先生相送。”
“理应如此。”
空老先生又拾出一张道符,缓步上前,贴于安伯尘额心。
或许因为天色渐亮,阳气大盛,安伯尘昏昏欲睡,心生恍惚,就听耳旁传来空老先生的声音。
“心念肉身所在,三声响罢,自会归返肉身……腊月初八,子时,相约洞庭,共探神明之上,还望居士前来赴会。”
肉身所在……琉京,墨云楼,七层……
正当安伯尘犯迷糊时,脑门上传来“笃笃笃”三阵敲击声,只觉身体猛地向后飞去,周遭景致好似浮光掠影,转瞬消逝,比之先前他风驰电掣般的奔跃还要快上无数。
……
琉京,朱雀街。
雄鸡报晓,昏沉的天野突然裂开一条细缝,仿若初睁的睡眼,晨曦乍现,坠落京城。
墨云楼之巅,青衫少年临窗而立,双目低垂,纹丝不动,仿若泥雕。
一只鹞鹰盘旋于窗外,紧紧盯着楼里的少年。
它盘桓了将近一宿,可迟迟没有上前,能在这熙熙攘攘的京城中发现这么大的“猎物”实属不易,怪就怪在这头“猎物”有血有肉,看似可口,却感觉不到半丝气息,就和这木楼一般。
觊觎了一夜,此时鹞鹰腹中空空,饥饿难耐,眼馋的打量着安伯尘,不再犹豫,正欲扑去。
冷风飕飕,从四面八方涌向墨云楼,那鹞鹰打了个冷颤。正在这时,就见楼里少年眉头一抖,鹞鹰喜出望外,展翅欲扑。下一刻,却见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冷风袭来,携着一团阴影,钻入他右眼。
正当鹞鹰不知所措间,安伯尘双眼暴睁,一缕炎白之光从他眸里射出,捅穿鹞鹰。
晨曦一寸寸铺洒在少年眸眼间,迎着初生的朝阳,安伯尘面无表情的立着,心底深处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只觉热泪盈眶。
安伯尘的肉身维持一夜胎息状态,水火二势流转周天,元气充盈,已能神游神仙府,却因地魂不在,无法行之。
而地魂神游一夜,无意中采撷了散落天地间的阴阳之气。
在昼夜交替之际,地魂从体外大天宇归返体内小天宇,仿若穿梭于两世之间,又好似出入生死之界。个中感觉玄而又玄,那一瞬的感悟奇妙莫测,难以道明,只能用心去细细体悟。
……
人为何,天地为何,三魂七魄为何?
不过混沌世间一粟,颠沛流离,如萍而居。
然,既居彼,即为彼,虽如梦如幻,却亦作如是观。
昼夜交替之际,阴阳分割,起于蒙昧,止于蒙昧,却又掠尽光明,周而复始,令人沉迷。
安伯尘神游归来,恍若隔世,却亦带回无数或迷惘或复杂的感悟,此时流转于心田,徘徊于脑海,想要说出此中道理,却又不知从何道来。
微眯双眼,安伯尘望向初升的日头,手臂轻轻颤抖着。明明已感悟出了什么,偏偏又无法道出,委实令他无比憋闷。随着手臂的颤抖,斜倚在案边的那条银枪也轻晃了起来。
既无法开口诉说,那便只能用它来道出了。
水火二势争先流转于双臂间,映入眸中,安伯尘侧身,避开暖洋洋的晨光,一半没入阴霾,一半现于光明。
那一瞬的感悟萦绕心田,岌岌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