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继续巡逻!一会儿我还要出城,你们要严加提防官军夜袭!”肖天健策马入城之后,挥手让兵将们退下,然后一打马便朝着安排李信的住处的地方驰去。
李信坐在灯下正在心烦意乱的看书,看了一阵之后看不下去,甩手将书丢在了一边,站起身在屋中来回的走动着。
他猜不出这刑天军为何要找他,他自知自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虽然在杞县境内抑或是他家乡沁阳还有些薄名,但是远称不上有名望,对于刑天军他倒是不算陌生,现在河南到处都流传着有关刑天军的故事,他作为一个读书人,自然也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知道刑天军起于陕西,兴于晋南,壮大于豫西,眼下已经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了,放眼天下能与之相抗的兵马确实不多,据说刑天军的这个大帅肖天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且刑天军治军严格,颇受百姓欢迎,这次刑天军突然攻打杞县,当地百姓无不欢声雷动,从四面八方赶来助战,可见刑天军确实极得人心。
而且这几天他躲在城中,听闻刑天军找他,很是有点惊讶,不知道刑天军找他作甚,但是他这几天下来,却看到刑天军乃是一支军纪严明的兵马,入城之后只惩治城中的贪官污吏,抄没权贵巨富之家,对于老百姓们却开仓放赈,对于普通百姓乃至小商小户则是做到秋毫无犯,这样军纪严明的军队,李信自问还是第一次见到,即便是说起来算是正统的朝廷的官军,除了会祸害老百姓之外,根本谈不上什么军纪之说,刑天军如此表现,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掌控此军之人定是一个爱惜百姓之人,仅从这一点上,李信便觉得对其很是佩服,颇有点想要见一见此人的想法。
说实在的,他活到现在也已经三十岁了,对于当今朝廷和官府,他可以说是失望之极,河南连年大灾,官府朝廷根本不思赈济,而且变本加厉的每年增派各种税赋加饷,似乎想要从老百姓骨头里面再榨出油来,而朝廷加赋一分,等到了下面的时候,当官的便要翻上几倍加在老百姓身上,所获的财物不但朝廷拿去一部分,当官的雁过拔毛,都要分润去一些,如此一来,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可以说是敲骨吸髓一般的盘剥,如何能让百姓生存下去呀!
为此他倒是分析过当今乱世的原因,这怪不了那些人揭竿而起造反,因为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会如此行事,而当下朝廷最大的原因就是当官的太过贪腐,另外朝中的官员们更是派系林立,相互倾轧根本不思治国之事,所以才导致现在世间如此混乱。
这段时间他也常听到有关豫西一带的消息,许多杞县附近的流民都拖家带口的朝着豫西去投奔刑天军,据说那里的百姓虽说不富裕,可是日子却过的安稳,刑天军治理有方,让老百姓们能安居乐业,为此他今年也曾经打算过朝豫西一带走一趟,去亲眼见识见识传言中的刑天军到底是如何治理地方的,可是因为他叔父粮行的事情便拖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刑天军居然打到了杞县,攻占了县城,这就更让他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刑天军的大帅了。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个肖大帅知道名字,派人到处查访他的下落,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可是后来他便主动让人说出了他的下落,不多时便被刑天军的人客客气气的请到了这里,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起来,这就更让他奇怪了。
其实李信这个人并不是太安分的读书人,他除了从小读书之外,家中祖上还传下来了武功,自小便跟着父亲等人习武,刚开始的时候李信是很想有朝一日学成一身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报效当今朝廷,可是后来他便不再想这个事情了,因为他实在是厌恶当今官府的所作所为,索性后来干脆便弃了仕途,跟着他叔父来了杞县经商,在杞县的这段时间,他更是看到了官府的腐败,所以对当今的朝廷,他早就是厌恶到了极点,虽然没有到揭竿而起也拉一票人马造反的程度,但是对于刑天军这样的义军,他却并无一点恶感。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门外有人大声的呼喝:“恭迎大帅!……”
接着便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而且很显然是朝着他住的这间屋子走来的,不多会儿时间,他便听到门外有人用稍微沙哑的声音说道:“不知李先生可休息了吗?肖某特来拜见李先生,还望先生开门一见!”
李信惊讶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他立即想到了来者是何人了,现在可是两军正在城外交战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刑天军的肖大帅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小人物,漏夜前来拜见于他,于是李信忙不迭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穿戴,马上便拉开了房门,朝门外望去。
映入李信眼帘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将领,正带着满脸的笑容立于门外,几个全身披挂整齐,神情肃穆的卫兵则侍立于他的背后,仅仅是一眼,他便确认了此人一定就是肖天健,于是李信立即迈步出门,双手抱拳道:“岂敢岂敢!学生怎么担得起让肖大帅漏夜来访呀!快快请进!”
肖天健挥手让铁头等近卫留在小院里面,也抱拳说道:“深夜前来,多有打搅了!还望李先生能多多海涵!”说罢之后,他这才伸手把住了李信的一个手臂,和李信一起走入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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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示之以弱
当肖天健再次出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丑时将过了,而且出城的时候,肖天健身边多了一个身穿文士衫的青年,和他并辔而行,一路出了县城,回到了大营之中,待他们回到营中的时候,却已经是天色快要将亮了,可是肖天健和李信二人却并无一点困意,反倒是连他的感冒似乎也好了许多。
而且肖天健满面春风,标准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状态,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之后,便对李信说道:“军中多有不便之处,还望先生能多多担待一些!眼下正是两军交战之际,肖某军中有令,凡是战时军中不得饮宴,所以就不能给先生接风洗尘了!”
李信实在是受宠若惊,赶紧抱拳躬身道:“大帅实在是折杀学生了!学生不才,能承蒙大帅如此垂青,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只恨学生才疏学浅无以为报,大帅完全不必如此对学生客气!”
肖天健摇摇头道:“昨夜你我促膝长谈之后,本帅已经看出先生也乃是身负大才之人,能得先生投效应是我肖某三生有幸才对,岂能对先生慢待?今日也罢,毕竟我军正在和官军交战,这接风洗尘之事,就以后再说吧!先生来看,我们这次的两军实力是这样的……”
说着肖天健也不再跟李信客气,将李信引到了一个简易沙盘前面,指着沙盘上的各种标识物便对李信解释起了他这次对官军的作战部署,说罢之后他放下手中的木棒,对李信问道:“先生可觉得我们如此布置,有何不妥之处吗?”
李信自小喜欢读兵书战策,对于用兵之计并不陌生,听罢了肖天健的解释之后,他对眼前的这个立体作战沙盘非常感兴趣,双方兵马的布置态势在这个沙盘上被标示的一清二楚,使人看罢之后立即便对双方的兵力布置一目了然,让他不由得啧啧称奇,于是对肖天健问及这个沙盘是出自谁之手。
肖天健自然是不客气的笑道:“不瞒先生,此沙盘正是出自本帅的主意,时下军中凡有大战,便会令能工巧匠根据周边地形制作成沙盘,然后将斥候所探查的情况标注在沙盘之上,如此一来便可使军中诸将对战场情势一目了然,省的有人不清楚情况,误了大事!”
听闻沙盘乃是肖天健所创,李信更是对肖天健佩服不已,连连点头称赞了一番,围着沙盘看了又看,忽然问道:“以学生所见,这次大帅在此和官军会战,大帅兵力显然处于劣势,如此布置当是比较合适的,不过学生毕竟没有经过大战历练,恐怕是不能为大帅提供什么建议!还望大帅多多包涵!
学生倒是有一点疑惑,以大帅眼下的布置,似乎并非单单只想将官军击溃那么简单,如果学生猜的不错的话,大帅将这么一支骑兵放在远离战场的南面铁底河西岸,而不让他们接近战场,应该是想要利用他们,将官军歼灭在这一带,可是大帅现在兵力并不多,难道就如此笃定的可以保证,利用手头的这些兵力,便能将左良玉所部击溃吗?”
肖天健听罢之后对李信更是十分佩服,说实在的李信现在还不能称作是一员合格的将领,毕竟他虽然饱读兵书战策不假,可是那毕竟都是纸上的东西,以他的阅历,现在还从来没有参加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战争,经验应该是还非常不丰富,可是既便如此,他便能作战沙盘上的己方兵力布置上看出这样深的东西,也难怪此人会在史上留名,成为李自成麾下最具有战略眼光的部将,只可惜李自成最后犯浑,居然杀了这么一个智将,和着也难怪他成就不了大业。
肖天健呵呵一笑道:“先生这么问也不奇怪,此次肖某确实有打算,将这支官军尽可能的围歼在这里!至于兵力上,先生不必担心,虽然表面上官军兵力远超过我们不少,但是在质量上却是我们远超过他们许多,如果要计算双方的战斗力的话,那么先生不妨以我军一个人,顶上官军五个人来计算,这么一来,反倒是我们的兵力处于绝对的优势了!”
李信听罢之后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虽然听说过刑天军对官军可以说是屡战屡胜,但是没想到肖天健对于麾下兵将的战斗力居然如此自信,居然会认为他麾下的兵将的战斗力和官军相比,可以以一顶五,如果肖天健不是一个自大狂的话,所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这刑天军的战斗力可就真的是相当可怕了!
看着李信吃惊的表情,肖天健笑道:“先生不必吃惊,肖某这么说,并非是太过自大,而是我军战法于官军大不相同,我军自成军起,便极为重视军中兵将的相互配合,并不太过追求个人武勇,而且我军火器极为犀利,非官军抑或是其它军队可比的!所以本帅这么说并不为过,先生今后看看战况也自然就会明白了!”
李信听罢之后点点头道:“但愿如同大帅所言,学生此次前来,就试目以待了!至于建议,这次学生实在是提供不了多少,如果大帅信得过学生的话,学生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请大帅赐学生一杆长枪,学生愿为大帅披坚执锐,冲阵在前!”
肖天健听罢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先生能有此言,肖某又岂能不让先生如愿……”
这世上没有人一仗不打便能成为将军的,李信虽然史上很有名气,但是毕竟现在还没有一点作战经验,而他能明白这一点,没有一来到军中,便自大的对自己的作战部署指手画脚高谈阔论一番,正说明李信此人不是一个夸夸其谈之辈,而他宁可一言不发,先要求到军中历练一番,也正说明此人乃是一个可造之才,对于这个人,现在肖天健还没有指望他真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只要他愿意从基础做起,那么迟早有一天,他相信李信这个人是可以在诸将之中脱颖而出的。
于是肖天健当即便答应了李信的要求,在升帐之后,便将他引荐给了军中诸将,另外当即命人为李信准备了一套鳞甲,并且让人为他挑选了一整套的精致兵器,配发给了李信,也不给他实职,只令其先以参议的名义,暂时到李栓柱手下听命,算是以他的幕僚身份,派驻到下面挂职锻炼一下去,也省的有人腹诽说他坏了刑天军的规矩,等到他历练一段时间之后,真正的成长为大将的时候,再授他实差也不晚。
众将对于新来的这个李信也都比较客气,大家伙也看出了肖天健对此人的重视,所以对李信倒是相当客气,至于李进德倒是也偷眼一直在观瞧李信,心中暗自琢磨这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白白净净的书生,为什么会受到肖天健如此器重呢?不过肖天健这么做,大家也没话说,毕竟肖天健眼下没有授予李信什么实职,只是暂时让他在军中行走,所以大家对于李信倒是也并没有给予太大的关注,而现在正是他们和左良玉会战之际,很快众将便将注意力都又转回到了眼下的大战上面。
连续四天时间,刑天军都闭门不战,任凭左良玉在营外叫嚣骂战,也不搭理他们,刑天军如此表现,虽说左良玉心怀警觉,但是时间一长,他还是有所放松了下来,四天之中,他多次派人试探性的对刑天军几座营盘发动攻击,可是刑天军据营而守,并没有表现出他们的火器有多犀利,虽然也时不时的会放几炮,偶尔也放几排鸟铳,可是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如此一来,左良玉手下的兵将们也渐渐的都放松了下来,从开始的时候那种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之中解脱出来,相互之间大声嘲笑起刑天军不过如此,根本就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虽然左良玉还是心存怀疑,可是连续四天来,他屡屡试探刑天军,刑天军都避而不战,而且他为此也派出了斥候到附近探查,看看刑天军有没有耍什么花招,可是几天下来,也未能发现附近刑天军埋伏有什么兵马。
如此一来左良玉才算是多少放心了下来,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将大军都调出了大营,在刑天军大营外面形成了几个攻击群,而他自己亲率主力人马,陈兵于刑天军中军营外面,拉开了要总攻刑天军大营的架势。
数万兵马排布开来,声势确实着实吓人的厉害,一眼望去官军人马无边无沿,更是有少量骑兵来回在刑天军营前嚣张的驰骋着,大声的呼啸着漫骂着,把刑天军的兵将们气的一个个吹胡子瞪眼,肺几乎都要气炸了,如果不是肖天健严令不得擅自开炮的话,黄生强这家伙几乎要把手下大炮都拉出来使劲的轰这帮官兵们了。
这些官兵这些天来在刑天军外面可以说已经是嚣张到了极点,他们看刑天军闭门不战,便以为刑天军真的怕了他们,整天有一批痞兵在刑天军营外嚣骂,更是作出了极尽侮辱的动作,解开裤腰带在刑天军营外对着刑天军撒尿不说,甚至于到了昨日还不知道在哪儿抓了几个女子,被一群痞兵拉到刑天军外面,称其为贼妇当众淫辱。
这些表现可以说是气疯了刑天军的兵将们,有的火铳手实在是忍不住,差一点就跑到营栅处对准这些痞兵开火,后来被军官们喝令退下才没有开火,到了今天当看到官军几乎全军出战,作出了一副要全力攻营的架势,诸将再也忍不下去了,纷纷找肖天健求战,要出去打左良玉个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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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杞县会战1
肖天健直至此刻,才大声下令道:“破敌就在今日,我刑天军将剿兵安民当作己任,今日肖某与诸军弟兄们一同出战,定要将左良玉这支匪军击垮在此地!杀!”
随着一阵激昂到了极点的军号声响起之后,几座大营的营门瞬间便被打开,一队队刑天军的兵将们荷枪实弹的便列阵冲出了大营,他们纷纷踏着鼓点,几乎可以说是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以飞快的速度便在营外列开了大阵,在整个杞县以西的高阳镇一带,顿时便密集的排布出了十余个大小不一的方阵,如同鱼鳞一般的彼此交接列在了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