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是我的错觉,你真的和我刚认识你那会完全不一样了。”步着书店里缓慢流淌的古典乐,许愿手揣在阔腿裤的裤兜里,和柏文并肩穿梭过一排排的书架,渐行至最里面。“我昨晚翻到以前和你的消息记录。”“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在学校西门的餐厅打工,你和同学来店里,听别人说我是数学系的专业第一,你看我一眼就对我感兴趣了。”“你以前送过我很多东西,就算我不回复,也要每天雷打不动地跟我发几十条消息,明知道我不会有好脸色,还要带我去参加你那些朋友的聚会……““那时候你比现在对我认真多了。”柏文边说边回忆着,语气带上了笑意。许愿随手拿下一本试读的书,抚平折起的封面角,敷衍道:“我都不记得了。”原主倒追过柏文一段时间,买通他室友弄到了他所有社交软件的联系方式,每天轰炸式地给他发消息,塞各式各样华而不实的礼物。自以为是令人心动的暧昧路数,实则很招人厌烦。原主也并非全然是因为喜欢他,倘若有几分是真心,便也有几分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许愿来之后,一通威逼敲打,再许他以利诱,才让他不情不愿上钩。可惜,人就是这样,上赶着贴上来的看不起,只喜欢得不到的。“可能人总是会长大,会有所改变吧,那时候确实是太幼稚了。”许愿说着,随意翻开手上那本书的某页。是《雪国》中的一段,大意说的是:绉纱是最短命的工艺品,却仍比人的感情所能延续的时间,要长久得多。柏文看着她,忽而苦笑,“我懂了,就算那些绯闻是假的,你确实是对我没有感情了。”许愿抬头看着他,歪了歪脑袋勾起唇角:“也不能这么说。”她背靠在书架上,懒洋洋地仰着头,柏文这么近地看着她,她略微毛糙的假发蒙了一圈淡黄的光晕。细长的吊灯照进她纯净的眼里,微微真诚。柏文的心一阵晃动,头就低了下去。“唔……”许愿被柏文压在书架上,嘴一张开,舌尖就被攫住吸吮。许愿闭上眼,被他从衣角下面摸着腰侧,腿微微发软,又磕磕绊绊地被他扶着往更后排的书架挪去。灯光背面的书架后,许愿被柏文按着越吻越深。她身体敏感,被挑逗上颚的敏感处,眼眶都濡上了湿意。可她的心跳却还是规律平稳的,不曾多乱一拍。接吻有什么特别的?它和性一样是本能的行为吗?只不过是交换口水的动作而已。只有在赋予它浪漫意义的文化中,它才能代表爱情。如果文化赋予接吻以交际意义,它就象征友情、亲情,甚至仅仅是打招呼的礼节。许愿是这么认为的,却从这一次唾液交换中感觉到一点陌生的不适。也许这是本能在告诉她,对方不是一个匹配的伴侣人选。但她仍然回抱住柏文的头,默数着转过的三排书架。黄昏暗流,余光一瞥。一个半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就站在那里。那是一个颀长的剪影,衬衫黑裤,手指按在一层书架的编码上。一动不动,宛若一尊漂亮的雕塑。空气死寂着,柏文却闭着眼未察觉到此时的尴尬,离了许愿半厘米的距离,喘气呢喃着。“愿愿……”下一秒,柏文就被从许愿身前拽了下来。他个子高大,并不比沈诏矮多少,可在沈诏面前,却像手无缚鸡之力一样,一下就被提着后领甩了开。“咚!”柏文后脑磕在书架上,力气之大,甚至险些把整排书架晃倒。沈诏紧跟着提起一拳落下来。“砰!”重拳到rou的声音,比书架摇晃的震动还让人发憷。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许愿呆愣地靠着书架站立,唇上的湿意还未干。柏文捂着高高肿起的脸,狼狈地左右闪避着沈诏一拳比一拳拳风狠厉的重击。“啊——师兄!沈诏!你他妈发什么疯!”“啊!”柏文惨叫着见了血。许愿抹了把嘴,赶紧过去,张开手臂拦在柏文前面。沈诏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许愿,就用愈加可怖的眼神死死盯着柏文。“让开。”“不让。”许愿可不惧他,白嫩纤弱的手臂就这样挡在他面前。却是刺激得沈诏更加发狂。沈诏全身的每一块肌rou都在收绷,或者说蓄力。他眼底的恶欲从未如此不加掩饰。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要伤到愿愿,可方才那幕像死死钉在了他的视线里,给万事万物都罩上了黑色的影。他的手刚提起许愿的腰,淌着一脸血的柏文就以为他要对许愿不利,扭动着不正常弯曲的手试图来阻他。“你干什么!不准打了!会出人命的!”许愿扑在柏文身上,硬生生逼着沈诏止住了挥出的拳头。那一拳头堪堪砸在墙壁上,顿时鲜血淋漓。“愿愿!”沈诏低吼。许愿浑身一抖,死死抱住了柏文,就是不回头看他。沈诏眼眸漆黑,席卷者遮天蔽日的海啸。许愿如果回头,就能发现他的眸色不是纯然的黑色,而是极浓重的血红色,才显成了黑。“过来。”沈诏猩红着眼,再也无法忍受这幕,钳着许愿的手臂用力往怀里带。“愿愿,愿愿……”轻飘飘的许愿一下子就被他抱了去。沈诏的手如铁钳似的紧抓着她,所过之处,一片青红。嫩生生的胳膊没被这样虐待过,许愿自己也知道沈诏这回铁定会让她吃苦头了,不由瘪瘪嘴,委屈得想哭。她的哭腔还没酝酿出来,一颗冰凉的液体就率先落到了她的颊边。许愿愣了愣,只听到沈诏的嗓子漏风似的唤着她。“愿愿……”喑哑不忍闻,一声又一声。“愿愿……”又是一颗泪珠,对称地落在她右边脸颊,像大雨前渐密的雨线,很快成串地倾落下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像个自闭症孩子一样,一遍遍刻板地重复着她的名字,把她抱得极紧。“诏哥哥?”许愿绞着自己的手指,莫名不安起来。好像这一次,她打开的是一扇尘封锈蚀的大门,彻底改变了沈诏什么。沈诏没有回应。面前是哀嚎的柏文,身后是闻声赶来的脚步,他却只是一动不动地把她捂在怀里,无声掉着眼泪。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了她。许愿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的脸,沉寂的心脏狠狠一颤。他无时无刻不俊美的脸现在苍白无比,满目空洞而凄怆,连唇都失了血色。仿佛要害遭受了重创,让人完全无法相信刚才往死里打人的是他。“沈诏?你还好吗?”—救护车最先来,人群七手八脚地把柏文先抬上车送走,沈家人很快也赶到,清理现场的人群,打点封口,和随后而来的警方交涉。沈诏服从安排地上了警车,只是从始至终都默默抱着许愿,拒绝和人任何沟通。许愿和他说话,他就低头看着她,也不回话,但她稍一有挣扎的迹象,他就更加用力地把她摁在怀里。手腕被抓疼了,许愿不敢挣扎,乖乖给他抱着。沈诏身份特殊,来警察局只是走个过场,许愿替他回答了问题,很快出了询问室。门一开,于汾迎上来,首先就注意到沈诏手上扎眼的红。“少爷,您的手需要处理下。”沈诏摇了摇头。许愿在沈诏怀里伸出手,“可以拿瓶水给我吗?”“可以。”于汾递过去一瓶纯净水。许愿接过水,对着旁边的垃圾桶打湿纸巾,擦了擦嘴巴。沈诏扣在她大腿上的手指僵硬如铁,娇嫩的肌肤生疼。许愿不为所动,又就着垃圾桶拿水漱了漱口,才把水给于汾拿开。“是他亲上来的,我没有出轨。”她声音温软,声音细细,一句一句解释着。“没有喜欢他,和他什么都没有。”“我只喜欢你。”往常吃醋的时候听到她这么说,沈诏就会心情好转起来。可今天他没有任何反应。于汾看了都觉得诧异。他来时已经听说了整个事情,虽然事发时书店后面偏僻,没有其他目击者,但他大概也能猜到是少夫人出了事才能把少爷刺激成这样。可要是连少夫人都哄不好少爷了,麻烦就大了。许愿主动搂了沈诏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老公,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要气太久了。”“把手先在这处理下,我陪着你。”沈诏这才松了点力气,让许愿捧起那只破损的手。于汾松了口气,蹲下来给沈诏消毒包扎,他偷眼观察,沈诏看上去已经冷静下来,只是全程没有抬过头。只有许愿能看到,沈诏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的那道视线,有多么痴缠魔怔,多对视一眼都会让她背脊生凉。该不会刺激过头成傻子了吧……不至于啊,多大点事呢。许愿还是主动抱紧了他。“我错了。”许愿软软地劝着沈诏:“是我任性不听话,我以后不会再跟他交往了。”被这个词再度触动神经,沈诏缠着纱布的手握成拳,狠狠按住了座椅。“别啊,你干什么。”许愿赶紧两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起来。“弄伤了我会心疼的你不知道吗?”许愿看着才缠好的纱布没一会又渗出了血,皱着眉直想哭。“我都说了是我错了,你生气打我不行吗?谁让你这样对自己的?”许愿眼睛不过微微红了,倒是把哭腔拿捏得很准,委委屈屈地捧着沈诏的手,一副气哭了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沈诏真愿意打她两下,没准系统就判定他讨厌死她了。沈诏听闻她哭腔,脑袋这才动了动。他低得不能再低,依着许愿白嫩的脸蛋,才开了今晚第一句口,嗓音像被砂石砥砺过的粗哑。“别哭。”许愿抹了抹眼睛。“那你还要不要愿愿,这么生气,干脆把愿愿丢在这里好了。”沈诏的眼神依旧漆黑,却被她搅动了一圈微小的涟漪,水光粼然。“要。”“那我们回家吧。”“好。”沈诏抱着许愿上了车,坐在后座。这次却不是回的沈诏的公寓,而是江城另一头依山傍水的沈宅。“今晚的事情影响不太好,夫人要求少爷回家一趟,您也要一起。”于汾从后视镜里看到许愿疑惑的神情,解释道。“哦。”许愿依靠在沈诏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再次道歉。“诏哥哥,对不起……我是不是惹到你了。”沈诏又不搭话了。许愿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种亲人的兽类的不安,知道自己没哄到点上。沈诏心思比头发还细,说多错多,不如用行动的。她仰起头用力亲住他,“唔,又肿么了。”沈诏下意识钩了她的舌尖吮吻,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很久没有叫过我诏诏了。”“诏诏?”许愿疑惑住了。“嗯。”沈诏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才主动吻住她:“愿愿。”许愿还在犹疑着方才那个称呼,双唇已经沦陷,沈诏的舌强势地探入她口中。“唔啊……”口腔被侵占,两方舌头纠缠在了一起的时候,许愿还困惑不已地想着。原主是一直都叫他诏哥哥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