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遥知春
天光透亮,季矜言终于从睡梦中苏醒,她的胳膊都抬不起来,全身都是被碾压之后的痛感。齐珩大约去早朝了,偌大的床榻上只有她一人,季矜言想要起身,却想起这不是在自己的住所,一时间不知道该喊谁来才好。直到四更天,他一直缠在她身上,不知疲倦地弄了好几次,第三回有没有让他塞进去,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春和殿里有张尚守着,自是妥帖,季矜言只是翻了个身,他就朝着两个新调来的宫女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们进去伺候。没一会儿,一人端着水盆与毛巾,一人捧着崭新的衣衫来到床榻前。“奴婢来伺候小郡主起身。”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是软软地应了一声,便任由她们挑起床帘伺候。小郡主的嗓音甜腻娇柔,便是女子听了也只觉得浑身发酥。掀开了被褥,美人晶莹剔透的肌肤不染微尘,只是自胸乳开始往下,有不少青紫色痕迹,有的像是吸嘬出来的,有的则像是手指捻掐着印上去的。最为撩人的,是后腰上一处牙印,该是怎样的姿势,才会咬在那处。两人暗戳戳对视一眼,才发觉彼此的脸都红了。都难怪昨夜长孙殿下折腾了半宿。梳洗完毕之后,她们二人搀扶着她起身去用早饭,张尚笑眯眯地取出一直放在热水中温着的牛乳,放到她面前。“长孙殿下特意交代的,小郡主爱喝牛乳加些糖,让奴婢来伺候您用膳。”她顾不上去想,为何齐珩能知道她的饮食喜好,但此刻闻见这股淡淡的腥膻味道,几欲作呕。季矜言捏住鼻子,有些烦躁:“撤了吧,我吃不下。”她左右顾盼一圈:“我的侍女云瑛现在何处?”似乎知道她要这么问,张尚唤人将牛乳撤下去之后,不紧不慢地回禀道:“小郡主,云瑛姑娘去取信函了,宣国公已经在临洮安顿下来,昨日给您传信了呢。”“为何昨日不说!”她有些诧异,高呼了一声。季矜言心中无数次揣测,这是不是代表,邝兆武已经把她的信寄给祖父了?她没心思用早饭,立刻就要离去,张尚却拦在面前,焦急着劝道:“小郡主莫慌呀,云瑛姑娘去了信自会过来春和殿的,长孙殿下说您累着了,一定要多用些膳食补补身子,您瞧这金丝燕盏,奴婢亲自挑的毛,一根根拣的呢!”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个没脸没皮的笑脸人,季矜言脸皮薄,架不住他一顿劝,原本没什么胃口,硬生生吃了一块烙饼一碗糯米圆子汤。那碗他“亲手挑毛”的燕盏到底还是因为腥膻味,一口没动。“现在可以让我的侍女进来了吧?”季矜言的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空碗,斜睨了张尚一眼。对方随即眉开眼笑,冲着屋外喊了声:“好了,快请云瑛姑娘进来吧!”张尚的的确确是个忠心护主的,季矜言看着他那张挤成一团的笑脸,感叹着,齐珩指哪打哪,叫他追狗,他绝不撵鸡。云瑛应该是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进屋的时候还带进来一阵寒气,她一见着季矜言,就瞧见纤长的脖颈上,一处扎眼的猩红吻痕。心中暗恨,这个长孙殿下!实在是太不懂得疼惜人了,怎么咬得这样重!“小姐!是国公府来的信!”云瑛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热络地上前搀扶季矜言,“咱们回宫去看吧,您还要给太老爷回信呢不是?”张尚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云瑛瞪了他头顶一眼,挽着季矜言的手臂将她扶着走出门。刚离开没多久,她就迫不及待帝小声道:“燕王殿下给您的信,是悄悄送进宫里来的,传信人是从前在宫里伺候燕王的人,没有其他人知道。”季矜言停在湖畔小道上,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岸边的垂柳抽着新芽,生机勃勃地模样,那些鹅黄嫩绿的叶片交错成一团,遥遥望去,一派春色可人。她走上前去,默默折下一段柳枝。“小姐……”季矜言还没说什么,云瑛倒先哭起来了,她用衣袖粗略地擦了擦,替她抱不平。“昨夜他们一直在瑶光殿看着我,直到天亮才把门打开,实在太欺负人了,哪有这般强抢——”“云瑛,别说了。”季矜言拧着眉,环顾一圈,提醒她,“这里是宫中,不比家里,不知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双耳朵听着。”被这么一呵斥,云瑛也不敢说话,只能默默擦眼泪。小姐心中明明喜爱着的是燕王,好不容易两人互通了心意,长孙殿下跑来横插一杠,将人据为己有了,这算什么事儿?季矜言看她那副不甘心的模样,如何不知道云瑛是替自己委屈,可是她有什么办法,虽然她不知道为何晋王要栽赃给祖父与齐峥,但眼下诸事都得仰仗齐珩。昨夜她分明听见了,他说皇太孙……那看来圣上已然做出了决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这个储君的位置总算没有落到齐峥身上,他们以后可以远离朝堂,在北平过安稳日子。可想到昨夜……她不禁悲从中来。她与齐峥,还会有以后吗?“信给我看看。”季矜言伸手。云瑛了然地点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两只叠好的信封,递了过去。“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湖边呆会儿。”季矜言将柳枝递到云瑛手中,自己默默走向湖畔,此处一览无余,任何人经过都可以立刻瞧见,是个十足安全的地方。她匆匆读完祖父的来信,颤抖着手指打开齐峥给她的那一封——“久违芝宇,时切葭思,分别不过数日,犹似经年。此番北上一路好景,凡行至处,皆盼步步能与吾爱卿卿比肩而行,忽而惊觉一年之约伊始,然相思苦已似火烧身。别时匆匆,故展此信笺欲说心事,停笔数回,欲语还休,千言万语唯有此句还赠卿卿……峥书。”眼泪打湿了薄薄的纸笺,将他最后那一行字染花,季矜言犹豫再三,还是将这封信扔进了水中。不消片刻这张纸就会化为碎屑,彻底淹没在这一片深池之下。再没有人会看见那一句“小词仓促与君书,赋予你个知心人物”。她那时写给齐峥的话,时隔这么久总算收到了想要的回应。只可惜世事难料。这个春天来得这样晚,恐怕她与齐峥,注定是要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