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第45章 表哥好演技
要说这个世上, 霍太后最怕的人无疑是安国大长公主。可要说谁最敢数落她,那非荣泰长公主莫属了。
荣泰长公主是霍太后亲女,又是被霍太后一手带大的, 母女间情分其实甚是深厚。当年荣泰长公主出阁,霍太后几乎把自己在宫中半生攒下的体己, 都给了荣泰长公主。同样的,荣泰长公主也知道, 在她皇兄只是个皇子的时候, 霍太后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哪怕是有了一双儿女, 也不过是个不高不低的嫔位, 娘家又没有什么能够依靠的人,能够畅意的时候实在不多。
正因为想着这些, 荣泰长公主对霍太后顶撞归顶撞,心里却还是亲近的。
有宫人送了药进来,荣泰长公主接过来, 起身坐到了床边, 亲手将药喂进了霍太后的嘴里。
霍太后眼里泪光闪动, 要不说女儿贴心呢。嘴里说得再狠, 心也还是软的。
“母后。”荣泰长公主再了解霍太后不过了。真论起来, 霍太后并没有什么坏心, 可耳根子软,又喜欢听奉承的话。承恩公府这些年就是看透了这点, 屡屡撺掇着太后与皇帝冲突起来。荣泰长公主不喜霍家,也正是因这个。挑起一勺药汁,荣泰长公主垂下眉眼吹了吹,送到了霍太后的嘴边,苦口婆心劝着, “您也是有年纪的人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好说,好歹心里也得有些谱儿。阿安也好,太子也好,都是您的孙儿,哪里有什么亲的远的?”
“那不是安儿是你表妹生的么,我又没说错。”霍太后小声辩驳。本来就是么,都是孙儿,可如妃是她的亲侄女,亲侄女生的孩子,能和周皇后生的一样么?
“呦,一样的都是皇兄的儿子,您心里还要分个远近呀?”荣泰长公主假做不解,嗤笑道,“您这话传出去,得叫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怎么说呢?况您最明白事理了,出嫁从夫,表妹做了皇兄的妃子,就是皇家的人了。她生的阿安也好,二公主也罢,都姓秦。莫非您的意思,他们还得姓一半的霍?”
“你就气我吧,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霍太后气了,觉得女儿这会儿不是什么贴心的棉袄,整个儿一个刺猬皮,一身的刺儿。
别过了头去,不肯再吃药。
荣泰长公主端着药,叫了两声母后,见霍太后还是扭着头,只把个发脑勺对着自己,没耐心了,把小银匙往几上一扔,端着药碗问霍太后,“母后不吃药了?”
“不吃了。”
“成吧,这药里加了皇兄叫人特意寻来的好药材,您不用了,我就喝了!”将药碗放在嘴边作势欲饮。
霍太后急急地转过身来夺下药碗,斥道:“胡闹,药也是胡乱喝的?”
荣泰长公主忍笑。御医都说了,太后娘娘只是心病,并没有什么的。吃什么药呢,都不过是些寻常平心顺气的东西熬成的罢了。
不喝,也没什么。
喝了,也不过是取个心里头的安慰。
霍太后生怕荣泰长公主真的喝了药,自己急急忙忙地将药汁子一饮而尽。
荣泰长公主一笑,将空药碗拿过来转手给了宫人,自己拿起了帕子替霍太后擦了擦嘴角,笑道,“母后还是这样,心中惦记着我和皇兄。”
霍太后眼圈红了,“可惜你跟你皇兄一个样,哪里肯体谅我这番心呢。”
“您呀,叫我说什么好呢?”荣泰长公主耐心劝道,“心是好的,就是太过偏了些。原先一出一出的就不说了,只说这次,如妃竟敢在皇兄身边安插眼线儿,您不说大耳刮子抽了她的,还帮着她责难皇后?放到先帝的时候 ,把霍家抄了流放都是有的。”
“哎你……”
“再说方才,您问过皇兄了吗,就想着将霍湘嫁给阿安?咱们先不说霍湘大了阿安几岁的话,单说从霍湘十岁起,您和承恩公府给她说了多少人家了?先是我家阿晏,再是阿斐,现下又轮到了阿安?一家有女百家求,也不是这么个求法呀。闹得提起霍湘,大家都是笑而不语,好好儿的女孩儿名声都让你们糟践没了。”
就只冲着这个,她皇兄也不可能叫霍湘成为皇子妃。
也就是霍湘柔婉,但凡换个刚烈些的,叫亲人这么祸害,都能一头碰死了。
霍太后恍然大悟,脸上顿时就僵住了。天老爷咧!她,她真是只想着叫娘家的晚辈们,都能有个好的归宿呀。她,她没想着这么多哪!
“您想一想,就是平头百姓家里的孩子结亲,也是要看父母之命。皇子妃的人选,自有皇兄定夺。您一开口,算什么呢?还问阿安如何,阿安都要被您吓傻了!”
“湘儿不行,那淳儿……”
反正都是霍家女,霍湘不行,霍淳也是个不错的姑娘,且与三皇子同岁,不过大了半年而已,娇俏伶俐,与她姐姐不同,是个活泼欢快的丫头。
“……”荣泰长公主默默咽下一口苦水,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她娘,亲的,不能发火,更不能掀桌子。
见她脸色沉了下来,霍太后也没敢再往下说。惹恼了儿子,总不好再惹恼了女儿。
只是有件事如鲠在喉,悄悄地问荣泰长公主,“我听说,冯家那丫头回了京城?”
她说的是冯昭。
皇帝多少年了对冯昭念念不忘,旁人不知,霍太后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荣泰长公主板着脸,“是回京了。八月里皇兄的万寿节,按照规矩,各地总督要员都要回京。”
“她又不是总督。”对于叫儿子倾心的女人,霍太后都本能地排斥,如妃除外。“我听说她还没嫁人呢?你说是不是……”
“母后!”荣泰长公主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都寒了,“冯昭女流之身,戍守西南十几年,对大秦忠心耿耿。对皇兄,冯昭的心坦荡如青天,不管您有什么揣度,都不要说出来侮辱了她!”
除非,您想叫皇兄彻底与您翻脸!
后边这句话,荣泰长公主没说出来。
她皇兄与冯昭青梅竹马长大,又为大秦立下过汗马功劳。以一介女身,得封侯爵,多不容易?荣泰长公主就算和冯昭情分上差了一层,却也欣赏,甚至是羡慕冯昭。
如果当年冯昭有心,入了她皇兄的后宫,或许这些年下来,会将情分磨得平淡了。
但冯昭没有,她心中自有天地,比起京城的繁花锦绣,比起宫中的荣华显耀,她更喜欢沙场点兵,剑指敌军。这样的冯昭,反会成了她皇兄心底不能容人触碰,更不能容人拿着龌龊心思揣度的。
她脸色实在不好,霍太后被吓了一跳,“不说就不说,你急什么哪……哎,荣泰,荣泰!”
哪怕是抱着进宫来侍疾兼劝自己的母亲,荣泰长公主也还是新累得很,实在待不下去了,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寿宁宫正殿的外边,厉声吩咐了宫人,若承恩公府的人再来看望太后,不许叫进来。但凡谁放了霍家人进来,叫她知道了,一律送到浆洗房去。
然后,就带着满肚子郁闷,去了凤华宫。
凤华宫里,周皇后正与德妃对着一本花名册商议着,将哪些人拨到二皇子将来的王府去。听见了外边通报说荣泰长公主到了,周皇后忙让人请进来。
“皇嫂。”荣泰长公主进了殿,对着周皇后屈了屈膝,抬眼看见了德妃,笑道,“德妃娘娘也在?”
“殿下。”德妃早已经站了起来,与荣泰长公主互相行了半礼,微笑着寻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