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他根本无法起身,混合着碎肉的鲜血不断从口里涌出,但琴音却凶暴狂悍如滔天怒潮,将那几名走投无路的弟子瞬间推下高台,甚至逼得“柳虚之”都退了半步。
但那一剑分明已经贯穿了他全身灵脉中枢,这灵力是从哪来的?
“柳虚之”定睛一看,果然只见孟云飞全身隐隐金光闪现——分明是凭着最后一口气自爆了金丹!
自爆金丹与自绝生路无异,再往下一步就只能自爆三魂七魄、永世不入轮回了。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孟云飞全身都在剧烈发抖,但伏羲琴音却一波更强于一波,逼得“柳虚之”连退数步,眼前阵阵发黑,咬牙笑道:“你们这种人……”
他表面咧着嘴在笑,冰冷隐秘的震怒从心底燃烧起来,一字一句轻柔道:“果然你们这种人,都这么不识相。”
铮然一声刺耳青藜剑鸣,他纵身扑向孟云飞,一剑自背穿腹把他钉在了地上!
孟云飞喷出一大口浓血,十指重弹五弦,《定魂》第一音如尖锥刺入脑髓——
锵!
鬼修原本就不稳固的魂魄当头剧震,一把拔出带着破碎的血肉青藜剑,再次重重穿腹而过,血如瓢泼的同时琴弦迸出《定魂》第二音——
锵!
伏羲入耳破魔,孟云飞十指尽裂。鬼修原本就残缺不全的魂魄再强也难抵挡,几乎被一音击散。
滔天之怒终于不再掩饰地从它眼底露了出来,冷冷道:“既然你也这么想魂飞魄散,那就满足你。”
随即它毫不留情拔出青藜剑,向着孟云飞后颈连接脊椎处直刺而下,但这时孟云飞咬着被血浸透的牙关,迸出了声裂云霄的第三音——
锵!!
大音希声,定魂绝响。
乐圣真正的魂魄终于挣脱桎梏,从元神深处发出了悲愤的长啸。
鬼修一手猝然掐住眉心,握剑的手筋骨凸起。它无声地喃喃了句什么,硬扛着乐圣魂魄迅速反噬之痛,咬牙一寸寸将青藜剑刺向孟云飞颈椎,剑尖已没入皮肤。
——但就在身首分离的前一瞬,强悍灵流从鬼修身后降下,徐霜策一掌把“柳虚之”的身体轰飞了出去!
“徐宗主!”
“是、是徐宗主!”
柳虚之的身体一路掀飞地砖,在轰隆巨响中狠狠撞塌了整座砖墙。
徐霜策衣袍飞扬,当空落地,一手放开怀里的宫惟,随即原地消失;眨眼后他出现在数十丈以外,从残垣断壁中单手拎起柳虚之,当头一掌打得他口鼻喷血!
“……”柳虚之慢慢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徐霜策,瞳孔极度放大。
他的魂魄刚夺回这具躯体,此刻仍然极度不稳,好像正看着徐霜策,又好像透过徐霜策看到了记忆中更加恐怖的画面,嘶哑地粗喘道:“……杀……了……”
这是跟临江都那些人一样中了镜术,徐霜策眯起眼睛。
紧接着柳虚之面孔极度扭曲起来,愤怒和恐惧几乎要破皮而出:“徐……霜策……杀了……”
徐霜策神色微微发生了变化:“我杀了什么?”
“……不能……让他——”
徐霜策喝问:“你看见了什么?”
柳虚之濒死的尖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某种极度恐怖的幻境完全控制了,灵力突然完全爆发,强行挣脱徐霜策的钳制,双臂袍袖一振。
三层八组六十五座青铜钟拔地而起,气劲撼动整座大殿,正是乐圣的征铭乙大编钟!
·
“师兄撑住啊!”“孟师兄!”“师兄!!”
……
孟云飞恍惚间听到很多哭声,但他的耳朵其实已经被血淹住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搬出蓬莱殿,平放在了青玉台阶下的空地上,夜空满天星子璀璨,但眼前人影幢幢,是围在身侧哭泣的师弟师妹们。
那几个被他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推下高台的师弟都扑了上来,哭得声嘶力竭,满脸是泪。
“……别哭,”他喃喃道,实际每个字音都被淹没在了满口血沫中,没有人能听见。
“别伤心……别哭。”
一个瘦削穿绯色衣袍的少年跪坐在身侧,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眸中满是忧伤。那是宫惟。孟云飞很想对他说什么,然而强撑到此时已经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竭力摸索着,把紧攥在掌心中沾满鲜血的一物塞进了宫惟手里。
是肃青银色的剑穗。
多遗憾,他想。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能把那么简单的心意说出口。
他看到宫惟怔怔盯着手里的剑穗,然后抬头望向自己,面色苍白而迷茫。他很怕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会把那少年吓到,想安慰却再也开不了口了,只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向他笑了一下。
那其实是个十分干净温和的笑容,只是他自己无从知道。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停止了呼吸。
好似不相信眼前这一幕似地,有人喃喃道:“师、师兄?”
数息后,尖锐的嚎啕终于响了起来:“师兄——”
很多人扑上去徒劳地抢救,周围痛哭响成一片,包围了茫然跪坐在地的宫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