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赤金光晕四散爆发,刹那间为他披上层层战甲,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心脏前尖锐的指爪!
尸体动作一顿,半条手臂霎时被灼得焦黑。
其实惊尸是没有痛觉也不会恐惧的,不管受到任何伤害都只会疯了一样攻击活人,但不知为何,在这一顿之后尸身却突然放弃了攻击,掠过尉迟锐冲向墓道口。
决不能让它出去!
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尉迟锐一剑斩向尸身后颈,眼见着就要身首分离,法华仙尊却突然一回头,侧脸被剑锋映得雪亮。
——那面容纤毫毕现,熟悉得仿佛昨天才分别。
尉迟锐剑锋猝然一顿,止不住的颤栗从指尖直上脑顶。
下一刻,闪电般的剧痛与清脆“喀嚓!”同时发生,他腕骨被法华仙尊一掌生生剁折,罗刹塔当啷落地!
痛呼尚未出口便被打断,尸体泛着血光的手掌死死钳住了他咽喉。
“……”
尉迟锐发不出声,双目充血,紧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年少时无数岁月都像散碎光点一般闪烁在眼前,但很快就消失发黑,连成排望不到尽头的阴烛都看不清了。
“……宫……惟……”
他喉骨咯咯作响,没断的左手攥着尸体的手腕,但无济于事。
就这一瞬,突然——咔!
尸体的头无力垂向一侧,颈骨竟然被人从身后折断了。
尉迟锐顿时挣脱,新鲜空气从受创的喉管一涌而入,呛得他剧烈咳嗽眼前发黑,勉强看清了来人竟然是应恺!
“呼……呼……”应恺全身浴血,因为牙关咬得太紧,连喘息都带着破音。他扭过头紧闭着双眼,又是闪电般咔!咔!两声,干净利落折断了尸体的双臂。
然后他才发着抖松开手。
尸体像断了线的木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墓道一片死寂,只听两排阴烛噼啪燃烧。良久,应恺终于吐出一口带着颤音的血气,说:“把棺椁封好,我们要走了。”
“……”尉迟锐说不出话来,点了点头。
玄铁石门早就被应恺活生生地砸塌了,远处又接二连三响起了拖长的脚步,是游荡在这陵墓深处的惊尸又在聚拢。应恺亲手抱起法华仙尊的尸体,托着他因为颈骨断裂而不自然歪着的后脑,低头看了一会儿,小声喃喃道:“对不起,徵羽……是师兄对不起你。你好好地睡吧,好吗?”
尸体毫无生气,无知无觉。
应恺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烧红了的烙铁烫着,烫得痉挛发抖。他深吸了口气,托着尸体站起身,蹒跚走向不远处那具黄金棺椁。
尉迟锐没有勇气跟上去,甚至没力气站起来,颓然半跪捡起罗刹塔剑,突然只听身后一声轻微的——
噗呲。
他全身一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寸寸僵硬地回过头,只见应恺的背影定在棺椁前,后背肋骨下刺出一只贯穿腹部的血淋淋的手掌。
那是法华仙尊的手。
紧接着,尸体从他怀中滚落在地,站起身后脖颈、双臂仍然弯折着,但随着喀拉!喀拉!数声脆响,奇迹般地恢复如初,还仿佛调整似地扭了扭头。
“……应恺?”尉迟锐做梦般问道。
应恺喷出一大口血,再支撑不住,遽然跪倒在地!
“应恺!”
尉迟锐怒吼出声,起身冲上前,然而这次法华仙尊的动作更快。也许是厌倦了纠缠,在罗刹塔剑锋破空而至的瞬间他一睁眼,右瞳赫然殷红如血,正正中中映出了尉迟锐紧缩的瞳孔——
风声、脚步、声音、光亮……世间万物突然凝固。
幻境犹如深渊巨网,温柔又残忍地覆面而来。
无边无际的岑寂中,尉迟锐只能听见心脏在胸腔内噗通噗通地搏动,但那声音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直至被扑面而来的喧杂所淹没。
“听说剑宗大人一夕暴毙,气海空空荡荡,灵力全然枯竭……”“怎么会这样?!”“是诅咒啊,是以剑证道带来的诅咒啊!”
……
“都是你!”他听见灵堂上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喊,那么多人都拉不住她:“为什么你要有那么高的天分,都是你害死了你父亲!都是你!!”
“不是我,”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我。”
小小的尉迟锐蹲在灵堂墙角,紧抱着头,全身发抖,一个魔鬼般细细的声音总是不失时机地从心底响起——真不是你吗?
如果你没出生,或者你生来并非天赋异禀,那个令亲父惨死的诅咒还会应验吗?
时光斗转星移,草木荏苒冬春,老剑宗夫人殉情时放的那把火已经熄灭在了众人的记忆里。尉迟家再度迎来婴儿的啼哭时,已经是很多年后,谒金门子弟又一次穿麻戴孝,上下都挂满了白幡。
“谁想到连着两代克父,造孽啊!”灵堂外有人交头接耳地唏嘘:“当年老剑宗至少还撑了好几年,这一个却是刚出生就吸干了亲爹,真是孽障啊!”
“他们家老剑宗为了求道飞升,修炼的路子就不对,此后一代子孙都与亲父灵脉贯通,天赋越高就会越早把亲父的灵力活活吸干……”
“真是儿子越好老子就死得越早,修炼怎么能走捷径呢!”“是啊是啊!……”
尉迟锐站在棺椁前,注视着棺中兄长苍白平静的脸。
——其实是有点陌生的,毕竟当年父母去世后,他就被送到岱山懲舒宫去了,这么多年来都没怎么回过这名义上的家。
“剑宗大人。”随扈小心翼翼地抱来襁褓,低声道:“这是大公子。”
哭声唤起了他的注意,尉迟锐慢慢地回过头,只见灵堂微弱的烛光下,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正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小脸通红紫涨,还不太能看出尉迟家男子常有的深眼窝、高鼻梁等相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