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阳宗这座禁殿起于二十年前,坐落在人迹罕至的深山,所用材料性皆极阴,每一块砖、每一面墙上都被徐霜策亲自刻下了法力暴烈的禁咒符图。
世人都说当年沧阳宗主与刑惩院长交恶,却没人知道从那一天起,宫惟变成了徐霜策最恐惧的噩梦。
而这里,就是他准备锁住自己梦魇的地方。
·
——禁。
徐霜策终于收回目光,抬脚向前走去,靴底在厚厚的落叶上踩出细微声响。
吱呀一声,他推开雕花门,跨进了大殿。
十二扇鲸骨屏门大敞,雕梁画栋高床软枕,绯云般的纱幔无风而动。他取下手腕上那只金环,轻轻放在床榻边,这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谨慎地停在窗下没再靠近,是今日在此当值的守殿弟子:“拜见宗主!”
徐霜策问:“向小园呢?”
弟子大概有点意外,愣了下才道:“应当还在璇玑殿上。”
“带来。”
“是!”
徐霜策深深地吐了口气,望向周围熟悉的摆设。
微尘在阴霾的天光中悬浮,博古架在地上投下一道道竖影,青玉案上叠着几摞小说图本。墙上裱着一套“鬼太子迎亲”连环画,二十年岁月已经让纸质泛黄了,但笔触活泼有趣,玄门世家非常多见,乃是哄小儿开蒙之用。
他的视线落在中间第八幅小狐狸吹唢呐图上,半晌没有移开,仿佛陷进了某些悠远而柔软的回忆里。
“禀宗主——!”
就在这时弟子御剑而回,快步行至窗下,急道:“奉宗主之命召向师弟,但遍寻不见踪影,刚听守山人说师弟已离山,跟尉迟大公子一道御剑走了!!”
徐霜策锋利的眉角慢慢地压紧了。
第27章
一刻钟前。
温修阳在石阶尽头站定脚步, 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公子,恕我就送到这里了。”
尉迟世家子弟出了名的耐打,尉迟骁硬挨了不奈何两道剑光都没死, 吐了几口血之后竟然还能爬起来, 刚抬脚往东边方向走, 突然又停住了:“温兄。”
“怎么?”
尉迟骁似是斟酌了片刻,才道:“徐宗主位高权重, 外门低阶小弟子确实如蝼蚁般微不足道。但法华仙尊已逝,谁都不该成为逝者的替身,所以今后我还是会尽力阻止此事的。如果温兄有机会的话, 也劝一劝吧。”
温修阳却冷笑了一声:“劝?”
他突然话锋一转:“——我看你这架势是要直奔定仙陵, 对吧?”
尉迟骁反问:“不然呢?”
“但如果我没记错, 剑宗大人刚才明明是让你回谒金门, 闭门不出,保全自身的啊。”
尉迟骁没好气道:“换作你家徐宗主出了事,你能安心回沧阳宗闭门不出吗?”
“我能。”温修阳挑眉盯着他, 说:“大公子,我不知道尉迟世家是如何管教子弟的——你这性格若不是从小众星捧月估计也养不出来。但在沧阳宗,我等弟子绝不会对宗主的任何决定有一丝质疑, 哪怕天塌下来也是如此。”
尉迟骁简直被他气乐了:“你这人可真是……”
“再说已经迟了,从十六年前开始就注定谁也劝不动了。”温修阳淡淡道, “如果真要怪, 就怪那向小园为什么要跟法华仙尊沾上关系吧!”
尉迟骁哑口无言,半晌只得摇头道:“我与温兄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后上沧阳宗再见吧。走了!”
他转身拂袖而去,温修阳在身后扬声道:“大公子若想找死,以后尽管来便是!”
尉迟骁此刻只想赶紧去定陵, 已经准备御剑飞走,但闻言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温修阳你简直……”
下一刻他愣住了。
温修阳身后的树上,正无声无息吊下来一道身影,头朝地脚朝天,左手一个劲对他做噤声的手势,右手里抄着块板砖。
正是宫惟。
尉迟骁:“……”
温修阳:“?”
沧阳宗大弟子何等机敏,刹那间疑窦丛生,正要回头向后看去,尉迟骁脱口而出:“温兄!!”
温修阳下意识一顿。
两人面面相觑,尉迟骁急中生智:“温兄你……你喜欢吃什么?”
“??”
从温修阳的表情来看他大概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你说什么?”
“我……我问你喜欢吃什么。”尉迟骁脸上都不知道怎么做表情,口不择言道:“温兄你看,你我相识已久,见面三分情,礼多人不怪,下次上沧阳宗的时候我给你带点见面礼……”
温修阳大概真是涵养好到了极点才没当场翻出个白眼来:“神经病。”然后转身回过头。
尉迟骁:“不!!”</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