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孟云飞无声无息回过头,只见自己跟跟尉迟骁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已经挤进了另一个人——法华仙尊正一手挡着日光,一手扶着树干,探头望向远处徐夫人的背影,那只血红右瞳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下一秒,尉迟骁和孟云飞同时拔剑:“他什么时候来的!!”“拦住他!!”
轰然一声树干剧摇,宫惟抱头就地一滚,从勾陈与肃青双剑寒芒中钻了出来,起身轻巧一避,偏头躲过了勾陈雪亮的弧光。
法华仙尊确实如传说一般邪门,在身边没有剑也没有任何兵器符箓的情况下,不论任何攻势都能四两拨千斤地化解,被尉迟骁逼到任何绝境都能轻易逃脱,好似一尾游鱼在勾陈剑锋下轻盈游走。孟云飞知道只要让他杀死徐夫人,所有人都会立刻葬身在崩塌的幻境里,情急之下召出古琴,一拍落地,音波锵然而起!
宫惟:“?!”
他只想趁机瞅瞅徐霜策心里的夫人长什么模样,没想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给赔上,见状立刻往反方向溜。但尉迟骁岂能让他溜走,当即挽剑直逼上来,在琴音与剑光的双重夹击下宫惟终于没那么轻松了,双手捂着耳朵皱眉一闪,猛地被勾陈剑气狠撞出数步!
直接作用于魂魄的伤害让他喉头一甜、眼前一黑,紧接着脸色也黑了,咬牙把两边袖子一摞,徒手就去夺尉迟骁手上的勾陈剑——
孟云飞失声:“元驹小心!离徐夫人远点!”
只见远处小院中,镜中女子像是终于听见了动静,扭头望向他们,终于露出了真容。
孟云飞一愣,尉迟骁呆住了,连宫惟的手都猛地僵在半空。
气氛凝固得可怕,三个人都完全无法把视线从那女子的脸上移开,半晌终于听见尉迟骁结结巴巴的声音:“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传说中的“徐夫人”面上空无一物,没有五官,没有表情,甚至没有任何轮廓起伏。
她没有脸。
气氛一下变得极其可怕,三个人都僵立在原地,与对面那张空白平滑的“脸”面面相觑。
紧接着宫惟突然反应过来——对,她确实不该有脸。
她“死”的时候徐霜策根本没来得及掀盖头,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所谓的新娘长什么模样!
宫惟一时不知该好笑,还是该生出几分迟到的愧疚。这时只见那女子毫无反应地转过身,进了屋,反手带上木门,咔嗒一声轻响。
就在屋门关拢的那一瞬间,轻风由远而近,簌簌掠过树梢,满村桃花突然齐刷刷飞离梢头,刮起了漫天绯色的飓风!
宫惟瞬间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当即抽身飞退,尾随那女子进了小院。
尉迟骁心道不好,刚要追过去拦他,却被一道无形的禁锢生生钉在了原地。这时遮天蔽日的桃瓣陡然一散,漫山遍野枫叶金红,落叶随着溪水淙淙流下;下一刻他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手背上,抬头只见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盘旋而落,霎时整个村庄银装素裹。
白蒙蒙的北风带着雪雾穿过山谷,但两人还来不及感到寒冷,便眼睁睁看见冰雪迅速消融,转眼春回大地。黄莺婉转鸣叫着掠过草丛,几尾鲤鱼打挺跃出水面,溅起了晶莹的浪花;光秃秃的枝杈结起花苞,继而千朵万朵一齐绽放,连绵成绯云百里的盛景。
幻境光阴似箭,四季转瞬而过。
看不清面孔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随着余晖渐渐隐没,喧闹的村庄归于静寂,远处的田埂间响起夜虫声声长鸣。
月光洒在村头长长的石径上,四下静寂空灵,远处山谷中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猜到发生了什么,孟云飞低声道:“是徐宗主。”
幻境中的一年之期已过,徐霜策回来迎亲了!
第15章
马蹄越来越近、越来越密,渐渐连大地都开始震颤,那阵势绝不是单枪匹马,倒像是来了一整支军队。尉迟骁不由咦了声:“难道徐宗主用情至深,带了大批沧阳宗弟子迎接夫人吗?但为什么不御剑呢?”
孟云飞突然道:“不对。”
“怎么?”
孟云飞脸色隐隐不太好看:“沧阳宗没记载过宗主双眼受伤,更没听说过大批弟子下山迎亲。我们现在所经历的幻境,到底是重演二十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还是……”
话音未落,突然大地震颤一停,紧接着无数马匹:“嘶——!”
战马纷纷被勒住,随即前蹄轰然落地,听动静是大批军队突然被拦了道。孟云飞话音顿止,两人同时凝神侧耳,只听远处士兵拔刀呵斥:“挡道者何人?!”
竟然没有传来回答。
山谷对面突兀地陷入了安静,没有叱问,没有交谈,甚至没有刀剑出鞘的一丝动静。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不安。
——远处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刚才还在疾驰的军队突然陷入了完全的死寂?
清风掠过草丛,虫鸣长长短短,月华淡淡笼罩山涧,飘零桃瓣拂过夜空。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巨大而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迫近——
就在这时,石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徐霜策从山谷深处缓缓而来,白衣宽袍广袖,发丝随风扬起,翩然如月下谪仙。他手中的不奈何反射着清寒华光,因为剑身血槽太满,正顺着剑尖一滴滴往下淌血,在他身后蜿蜒出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血路。
“……”尉迟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徐……宗主……”
徐霜策神态平静,好似那场无声的杀戮只是错觉,与他两人擦肩而过,径直走到小院门前,才背对着他两人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竟然主动开口问话!
尉迟骁不假思索道:“宗主您中了镜术,这一切都是幻境,是您二十年前记忆的投影!现世的您正身处临江都,现在必须立刻醒来,我们才能——”
“你们是来观礼的宾客么?”徐霜策打断他道。
尉迟骁戛然而止。
“来者皆是客。但明日才行婚宴,你们天亮再来吧。”
尉迟骁瞳孔骤然紧缩,但已经来不及了。徐霜策话音刚落,四面墙壁突然拔地而起,迅速建成房屋,将尉迟骁与孟云飞两人困在了里面,哐当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