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容锦垂着眼,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注视。雪白的中衣解开,容锦咬了咬唇,已经不知目光该往哪里放了。她也是这时才发觉,沈裕虽看起来不算健壮,但也并不是那种瘦弱到形销骨立的身材,肌骨流畅,半遮半掩着的腹部线条隐隐可见……终归是自小习武,久经沙场过的人,而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最叫容锦震撼的,还是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一道叠着一道,虽已愈合,可只要一想当初皮开肉绽的模样,还是叫人心惊。尤其是心口处那几道可怖的抓痕,倒像是猛兽利爪留下的……颜青漪说他能活下来全然是命大,的确很有道理。这些伤都是征战时留下的吗?容锦分辨不出来,却下意识觉着,应当不止于此。“发什么愣呢?”沈裕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容锦回过神,没敢再多看,收拾妥当后便退开了。颜家在医术一道上最擅针灸,颜青漪更是五岁就已经能背下周身经络穴位图,一手银针驾轻就熟,哪怕是太医署那位荀老爷子来了,在此道上也未必敢说胜得过她。可这回,她下的每一针都慎之又慎。仿佛稍有差池,就会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沈裕一动不动地盘膝坐着,神情淡漠,像是尊玉雕的佛像。可额头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足见他忍受着怎样的折磨。容锦迟疑片刻,还是取出了袖中的帕子,趁着颜青漪沉思的间隙,上前替他拭去眼睫上的汗滴。鸦羽般眼睫微微颤动,沈裕睁眼看她,目光中带着些说不出的意味。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颜青漪才终于长舒了口,接过容锦递来的茶水,吩咐道:“别动弹,一个时辰后再看。”她并没亲自在此守着,到外间要了笔墨,自顾自地琢磨起药方,看顾之事便落在了容锦身上。容锦在窗边坐了,不远不近地看着。因颜青漪说那话时轻描淡写,容锦只当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可过了没多久,却见沈裕唇角竟溢出血来!那血颜色发黑,顺着他苍白的下颌缓缓淌下,触目惊心。容锦反应过来,几乎是炸毛似的匆匆起身,正想着喊颜青漪来查看,却听沈裕平静开口道:“别慌。”说完,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帕子上。容锦立时明白了沈裕的意思,快步上前,替他擦去唇角的血迹。沈裕又道:“水。”容锦知道沈裕嫌恶血气,但实在不知他这镇定从何而来,还是先唤了颜青漪,而后才倒了水给他漱口。颜青漪接过容锦那沾了血的绣帕端详片刻,又凑近鼻端嗅了嗅,却什么都没做,只说道:“姑且再看看。”她是能坐得住,换水回来的商陆一见却急了,只是才刚开口,就被沈裕给拦了下来。“别吵,”沈裕的声音格外虚弱,却轻而易举地压住了急躁的商陆,他低声道,“慌什么?我死不了。”像是在呵斥商陆,又如同自语一般。等到熬足了一个时辰,颜青漪小心翼翼地拔除他身上那些银针时,沈裕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鬓发都是湿淋淋的。而那些银针半截发黑,显然已不能再用。颜青漪难得心疼地叹了口气,将银针泡进先前的药水中,吩咐道:“放上几个时辰,等明日寻个地方掩埋了,别沾染。”商陆应了下来,欲言又止:“那公子的病……”“一时半会儿应当无碍,至于旁的,我也无法打包票。”颜青漪对于病情从不遮遮掩掩,提笔将先前写了一半的方子补完,“我需得亲自回青芦取些东西,怕是赶不及在城门落锁前回来。叫人按这个方子煎药服下,应当能暂且稳住病情。”商陆一听这个“应当”就又急了,也顾不得忌讳,追问道:“那若是稳不住呢?”“那就是命该如此。我就算寸步不离盯着,也做不了更多。”颜青漪扔下笔,“我看你家公子心中还有记挂的事,应当不舍得咽气……”容锦正想扶着沈裕躺下,听到这颇为不客气的话,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他的反应。沈裕并未着恼,几无血色的薄唇微动。容锦见他似是说话都费力,下意识地倾耳凑近了些,冰凉的唇擦过她微微发热的耳垂,沈裕那喑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叫商陆,护送颜姑娘回去。”“好。”容锦偏过脸,轻声转述了沈裕的意思,也着重强调了“护送”二字。颜青漪神色一凛,随后无奈道:“我就知道,一旦沾上你们这些人,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想沈裕死的人太多了,若不是这病实在罕见,叫她费了几年光景琢磨,颜青漪决计是离这麻烦能多远就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