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沈裕看起来再怎么羸弱,终归是个身量高挑的男人,容锦被带得踉跄两步,后脑直接撞在了坚硬的车壁上,顿时疼得小脸皱作一团。沈裕的下巴抵在她肩窝,身体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除了绵软的触感,仿佛还有股若有似无的浅淡香气。髌骨伤处结结实实磕在了车板上,他也没能克制住,闷哼了声。商陆连忙跳上车去扶沈裕,才将两人分开,又听容锦倒抽了口凉气:“头发勾到了……”商陆手忙脚乱地想要去解,却见沈裕抽了他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已经割断了那缕缠绕在他衣带钩上的青丝。烛火映出匕首的寒芒,容锦像是受惊的兔子,霎时远远地跳开。沈裕将匕首丢给商陆,哑声道:“回别院。”话音刚落,又偏过头咳嗽起来。他咳得厉害,倒像是牵动肺腑,容锦见商陆急忙地摸索着,将袖中的帕子递了过去,再由他送到了沈裕手中。这方帕子是前段日子她亲手绣的,细密柔软的雪缎上,绣着一枝胭脂色的海棠。而如今,又多了刺眼的血迹。容锦想,原来沈裕衣襟上的血迹竟真是他自己的。他来这刑牢时心情还好,兴许是觉着牢中关着的人翻不出什么风浪,可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竟叫沈裕心神惧震牵动旧伤,失态至此。原来,沈裕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会有叫他始料未及的事,他也控制不了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第15章这段日子,容锦也曾反复思量过,自己是否有脱困之法?可思来想去,到最后都是愈发怅然。早在黎王府时,她就已经意识到,小聪明在强权之下根本不够用,犹如蚍蜉撼树。如果说王府之中人多手杂,等待下去兴许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到了别院这边,就彻底没什么指望了。她在别院数月,见过的人两只手就能数清。苏婆婆虽愈发温厚,可这是建立在她“乖巧听话”的基础之上。至于旁的丫鬟、侍卫,能在别院伺候的皆是知根知底的,又岂是她能说动的?更何况,她还有软肋。容锦能想到的所有路子,殊途同归,最后全系在沈裕一人身上。可在那个雨夜后,她已是本能地畏惧沈裕。容锦听过沈裕的能耐,见识过他的多疑,并不敢将自己那点小聪明用在他身上,只想着远远地避着。直到如今。眼前狼狈的沈裕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相”,也不过肉体凡胎,与她这样的寻常人没有什么本质差别。甚至没来由得叫人觉着,像是寒夜之中的一星烛火,将要油尽灯枯。容锦不知道沈裕究竟去做了什么,又听了什么,但她缓缓摩挲着袖中的泥人,心中生出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她不能再一昧想着躲避,她得知道沈裕的过往,摸清他的喜好与忌惮,才能自救。已是站在悬崖边,退无可退,哪怕面前是虎狼,也只能尽力一试。商陆跟在沈裕身边数年,从漠北回长安,算是对他身体情况极了解的人,一见这情形就慌了。因沈裕的腿疾虽屡屡复发,可说到底,最差的情况也就是不能再行走如常,但若真牵动了从前留下的内伤,是能要命的。此事沈裕自己也清楚,这几年修身养性、冷静自持,遇着再麻烦的事情也未曾动怒,可今夜……商陆手忙脚乱地翻看着车上的药箱,却不得头绪,急切道:“公子,应当吃什么药?”沈裕唇齿间尽是残存的血腥气,不自觉地皱着眉,他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吩咐商陆,便见着一盏清茶送到了眼前。抬眼看去,是满脸忐忑不安的容锦。她摘下了面纱,露出张略施脂粉的脸,不似王府宴会那夜妖艳,也不似平日那般素净,是个清丽温婉的美人,此时也算得上贴心。沈裕就着她的手用茶水漱了口,又含了香片,等到那股淡雅的清香蔓延开,紧皱的眉头这才得以舒展。容锦一言不发地跪坐在小几旁,抬手将那缕割断的碎发拢到耳后,重新沏了盏热茶。商陆也逐渐镇定下来:“公子,要去请荀大夫吗?”“不,”沈裕低哑的声音透着无力,“今夜之事,不得声张。”商陆先是下意识应了声“是”,随后又迟疑起来:“可您这伤……”沈裕重重地按着心肺,勉强将咳嗽压了下去,觉出喉头的腥甜后,低声道:“你出城去,看看颜姑娘是否得空。”商陆忙不迭地应了下来,看样子,恨不得立时就去。容锦却是愣了下。她认得一位医术不错的颜大夫,早年有过交集,只是不知是否这般凑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