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盘不圆润老砗磲心里头不巴适,每一颗珍珠都跟雕出来的一样,比例堪称完美。
杨东雄开了眼界:“怪哉,寻常砗磲真能孕育出此般圆润的珠子?莫非是个有灵智的精怪?”
梁渠笑笑,没有说话。
杨东雄了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不必多问。
“师娘觉得如何?是不是要比师父的兰锜来得好?”
许氏爱不释手,把玩着珍珠,挥手招梁渠过来。
梁渠凑上去,旋即被一指头戳在脑门上,他配合着捂住脑门,向后倒去。
“师娘缘何戳我额头?痛煞我也。”
“瞧不出来你倒是个会讨人开心的,此等珍宝装在一个破木盒里送我一个老太婆?
若是伱将来娶妻子,这珠子是顶好的聘礼,谁不被唬得五迷三道,看看南娣,眼珠子都不转了。”
一旁的南娣掩住通红的面孔,伸出指头戳戳许氏肩膀。
“夫人……”
“当真是胡乱送人,我先替你收着,今后你娶妻再还你。”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那边不止……”
许氏双眼微眯:“莫不是还有更好的?”
梁渠咳嗽一声,没有否认。
老砗磲类似大小的珠子有好几个,等日后混熟些,再要两个不是问题。
杨东雄惊了。
“你小子,莫不真是水里生,水里长?什么宝物都落你手里?”
“师父谬赞,谬赞。”
杨东雄摇摇头,他都看不太透自己偶然收下的这位九弟子了。
他转头对丫鬟吩咐几句,看向梁渠。
“先前杀鲟鱼,一身鲟鱼骨我托人去炼了丹,林林总总成丹一百四十二颗。
抛去炼丹费,君臣佐使中的辅药,得丹七十八颗,按比例分你十八颗,我自己做个主,给你凑个整,一共二十颗。”
丫鬟托着托盘上前,盘中是两个巴掌大的大肚子药瓶,一瓶十粒。
梁渠双手接过,又是一拜。
“多谢师父。”
“无需多言,本就是你应得的。”
“师父,实则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梁渠环顾左右,意味不言而喻。
“走,咱们去院子里说。”
四月庭院草木繁茂,到处都是抽枝的嫩绿新芽,一股子草木的水清气,其中更隐隐夹杂着梅子香,怕是再过几天就要熟了。
“什么事非要避开说?”
杨东雄背手走在庭院中,将一株老枝从顶端摘走,好让新芽长得繁茂些。
也不知为何,不将顶端的老枝掐掉,新芽就偏长不出头。
梁渠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没去解释:“弟子昨日习了一门新功法。”
“新功法?”杨东雄转身,“比《万胜抱元》更好?”
“是也不是,功法比较奇特,较为契合弟子武骨,更能和《万胜抱元》相辅相成。”
“那有什么好说的,这是好事,不必特意告知于我,能走得远是你个人的本事。”
杨东雄不以为意,他相信梁渠不是那种转头就拜他人为师的人,只是一篇功法罢。
“弟子并非此意,只是传弟子功法的人有些特别,是月初的事情,碍于那人实力身份,迟迟没有告知……”
梁渠大致讲了一下老和尚的来历。
他不知道老和尚究竟是不是臻象宗师,但绝对很强。
不管真假,未经允许泄露他人信息,招惹一位强者都是不理智的,他就一直没说。
时至今日,梁渠觉得两人关系相处的不错,今早问过老和尚,能不能把他的事告诉别人,老和尚只说不要大肆宣扬即可。
“臻象?邪僧?”
杨东雄没想到平阳县不知不觉间竟来了一位宗师级的人物。
“弟子与他相处半月,觉得并非是坏人,所言应当是真的,师父需小心那位躲在暗处的邪僧。”
杨东雄点点头:“你从小吃过不少苦,以至武骨自晦,应有自己的一套鉴别方式,我相信你的判断。
对方既然是宗师,我还是不冒然接触的好,徒惹不快,只是功法上的事,我不好帮你看。
若真是宗师青睐,是你的机缘,不好坏了这份情谊,是善是恶,你自己多加注意,不可贪婪过甚,晕了头脑。”
“弟子谨记。”
“改换武籍了吗?”
“回来的匆忙。”
“那就马上去改掉吧,你做了官,不在意那点好处,但规矩是要守的。”
四关武师能去县衙改换户籍,从此不必再交税,每月也能拿到一点银钱补贴。
梁渠现如今是官员,不在乎交不交税,但这种登记本身是一种管理手段。
四关武师作恶造成的影响要比寻常人大得多,需要一定程度上的管控。
“是,师父,弟子告退。”
“去吧。”
未时一刻。
梁渠立于县衙前,几个力丁将门推开,列成两排躬身。
“大人请进。”
常人来此,不打一顿赶出去就算好的了。
但梁渠腰间挂着腰牌,虽不是官服,那一身衣服也不是常人穿得起的。
世代为吏,都不会那么没眼力劲。
梁渠迈步跨入,县衙前衙后邸,全部都是新砌的,空气中尚能闻到一丝丝的漆味。
绕过刻着贪兽的照壁,一片亭台楼阁,远处更有三层木屋,檐角翘立,两侧墙壁上,各式图案皆有。
斜阳照在墙壁上,投下半截黄光。
说是新造,县丞衙、主簿衙、典史衙、东西花厅、寅宾馆、膳馆一样不缺。
坐北朝南、左文右武、前朝后寝、狱房居南。
梁渠书没白读,顺着这套“口诀”,轻易在东边找到名为“户房”的堂屋。
堂屋里头只有一个皂袍小吏趴在案上,用狼毫笔书写公文,瞧见梁渠过来,忙起身相迎。
“不知这位大人前来何事?”
“四关武师,来登记造册。”
“可留姓名?”
“梁渠,原义兴市人,民籍鱼户。”
小吏忙翻出一本大册“民籍”,根据梁渠所言找到对应档案。
“十六?”
小吏诧异抬头。
梁渠身高过五尺五,容貌英伟,加之官职从八品,他还以为是个青年人,不曾想如此年轻。
十六岁的从八品,四关武师……
“大人可坐在一旁稍作歇息。”
小吏愈发不敢怠慢,搬来一张椅子,又在梁渠一栏后面用朱砂笔勾了一个红圈,翻出另一本更薄的册子,把梁渠的信息誊抄上去。
什么都不用证明。
梁渠一句话,他就成了四关武师,落为武籍。
虽说不曾遮掩自身气息,可气息是能造假的。
服用个别特殊丹药,很轻易就能营造出超过自身实力的气息。
只因梁渠身上那块从八品的河伯腰牌,所有查验,校对都被小吏默契的省去。
等梁渠办好出门,不及未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