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渺闻言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顾秀道:“沉家既然有人可用,那又何必清算?来日女帝陛下封赏时略加区别,敲打一下那些不安分的,也就罢了。”她早间这么一说,到了晚些时候,果然见窗外飞影掠过,紧接着就有人敲门,来得竟还不是外人,是她上辈子见惯了的白碧珠,身后跟着一个身手利落的小丫头,便是顾秀身边先前那个回星。
白碧珠统管暗河情报,此时听了吩咐,又一一说起连日朝中宫中之事。叶渺自觉避嫌,并不应当听这些话,又见夜深人静,悄悄拉了帘子,到床上闭目养神去了。只是朦朦胧胧觉得被人移动,好似是解了外衫,安放在床上,她心中机警,勉强从梦乡里爬出来,侧耳听时,暗河的人竟似还没走。
但声音似乎不像回星,也不像碧珠,叶渺耳边模模糊糊的,也睁不开眼睛,只听见那人道:“家主真的决意如此么?”
然后屋子里响起木屐声,顾秀大概是走近了,坐在床边,轻轻地替她掖好被角:“四年一次大选,这次任期也快到了,到时候不参选就是,不耽误什么。”
那人声音急促道:“那您不担心陛下——”
顾秀冷静道:“陛下今年已经大婚,足以自保,何况当初东宫的班底也都在,我手上的事务,各自分一些出去给他们,这样分权制衡,不是反而更好?”
那人默默良久,叶渺在这里使劲回忆了半晌,才想起来这声音应当是顾秀的暗卫首领秦清溪,怎么,秦姑娘也操心起首相大人的政务了?
叶渺喃喃道:那顾秀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她不知自己在睡中不能发声,呓语只有些许流出来,顾秀却听见了,低头唤了她两声,见阿渺不答,又轻轻叹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清溪。这个首相是我来当,还是他们方家齐家崔家谁来当,于帝国并无异同,但阿渺怎么办呢?我难道要让她在那冰天雪地里一直等着么?”
相思引之后,她就已经有了十成笃定,阿渺是因为自己在帝国的身份心生芥蒂,不愿意搅入帝国政局的漩涡之中。沉林的死于她而言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所以才会有阿渺丢给她的那个选择。
她看着床上人梦里都微微蹙着的眉头,又想起那天阿渺看着她哀伤的眼神,心中不觉隐隐作痛。那日突然之间她没能给出承诺,但阿渺提的那个抉择,大概于她而言也很容易做出,她必然会选择阿渺,拿这世间的一切过来相比,做一千次一万次这样的选择,她也仍然都会选择阿渺。她怎么舍得她的阿渺这样难过。
秦清溪听罢,自知无法违拗顾秀心意,唯有作罢,顾秀送她出去,将外面壁灯都吹熄了,唯有手中一盏琉璃灯持着进了里屋,刚要睡下,就见阿渺睁着眼睛,好似在看她。
顾秀将灯放在桌案上,走过去微笑道:“怎么,方才吵着你了?”
叶渺轻轻摇头,琉璃灯明亮柔和,映在她清澈的眼瞳里,不觉淌下泪来,那蒙在隔世记忆中的灰尘好似也被一并洗净。她曾经说过,这个顾秀和上一世的理应是同样的人,那么也就理应做出同样的选择,假如出现分歧,那也只会是因为境况条件的不同。
原来她和顾秀,真的有过如此心意相通的时候,原来她也曾经被这个人倾尽一切地对待,只不过她们当年都太年轻,以至于信任这种东西,一旦毁坏就再也无法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