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宣钰朝她微微颔首。
叶如霏看上去并不讨厌她,这倒是令祝今今有些放心了。毕竟对叶如霏来说,她充其量不过是一味解药。她身为金丹修士,又怎么会同解药过不去的。
这才是正常修士该有的气量嘛!
祝今今跟在叶如霏身后进了天镜门,她走在白玉铺成的小路上,一路上见到不少天镜门的弟子。身着玉白色的道袍的太霄一脉的弟子,青白色的则是太凌一脉的。
经过一处大殿时,祝今今看到殿外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石像刻着的是个身着道袍的男子,几片浮云遮去他的双眼,他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半点迷惘,笔直的朝前走去。
祝今今不由止步,多留意了一会。
“那是顾祖师的石像。”
她没有想到叶如霏会主动和她攀谈。
“顾祖师……”祝今今记得江宣鄞和她提过,“是那位已经登仙的太霄一脉的祖师?”
“是。”提及顾祖师,叶如霏素来淡漠的神情才稍许有了一些变化,“他是太霄一脉的天才,只镜术一道上,自天镜门开山立派以来,便无人出其左右。”
她顿了顿,又为祝今今解释道,“这座石像是当年顾祖师登仙之后,掌门亲自为其所铸,旨在‘不畏浮云遮望眼’之意,希望门内弟子都能如顾祖师那般,道心笃定,无畏无惧。”
她说着说着,眼底流露出几分钦慕。
“若没有宣鄞,我想太霄一脉,再难出一个顾祖师这般的人物了。”
“江宣鄞这么厉害?”祝今今虽也知道他是个天才,但也只是在书中寥寥所见,究竟是如何天才,她也未曾亲眼见证过。
叶如霏默了默,又缓缓启唇道:“我长宣鄞十七岁,在他尚在襁褓之时,我就已经凝成镜心,成为继顾祖师之后最早修炼出镜心的弟子。”
“即便我不自诩天才,但在那时的天镜门,确实没有人比我更优秀。而我也确以为,我能成为第二个顾珩行。”
“直到掌门为宣鄞摸骨,断言他仙骨极佳,早晚能继承太霄一脉——而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十叁岁……”
她的声音一滞,似乎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他十叁岁就已筑基,修出了自己的镜心。”
“我原以为自己足够特别,却不想还是不够特别,夜以继日的修炼,到头来也还是比不过天才二字。”
“不是的。”
祝今今忍不住打断她,握住她的手。
她虽说得平静,但在祝今今耳中,却格外伤感。她不是叶如霏,无法完全理解她,却并非不能懂她的不甘和憎恶。
对于她自己的无能。
没有办法不去憎恶。
“你的努力,不会没有任何用处……”
这般宽慰,也仅是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沉入海中,不过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对叶如霏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她松开祝今今的手,退开一步,朝她微微一笑。
“祝今今,我也不是没有不甘心过。我拼命修习镜术,只为向掌门证明,终有一日我也能拿到顾祖师的传承,但我苦练叁年的镜术,他只需短短叁日就能学会……你要我如何……如何不甘心?”
气氛陡然沉寂。
曦光落下,映在那座石像上,只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叶如霏站在阴影中,睫羽颤抖,似是有很多想要说的话,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和以往一样,只需要扮演好未婚妻这个角色就好。
她是江宣鄞的未婚妻,是太霄一脉继承人的未婚妻。
没得选啊。
也不知道今日是着了什么邪,她竟会对一个明衍宗弟子说起这些事情。冼镜大典在即,她脑子也跟着糊涂了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也应该自己有数才是……
“抱歉。”待平复下情绪,她又缓缓道,“我有些激动了,方才那些话,你就当做没有听到吧。”
可祝今今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你不愿意自己为他解毒,是不是因为你仍没有放弃……成为第二个顾祖师?”祝今今问她。
她还不想放弃,不是让江宣鄞成为第二个顾珩行,而是她自己成为第二个顾珩行。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她虽是笑着,但在祝今今眼里,却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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