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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方才十六岁,情爱一事对她来说尚且懵懂,哥哥待她好,待她温柔,她便不自觉有了眷恋。
起初哥哥二字叫不习惯,她便直接唤他谢云渊。
当年她刚出生,爹娘被仇人追杀,将她藏在竹篓里顺水而下,所以她的襁褓里,只有一条绣着谢字的手帕。
那是爹娘在生死之间,唯一能留在她身边的东西。
哥哥十二岁登上城主之位起,寻找她的下落多年,却如大海捞针般无果,若不是她为寻找玉髓来到幽月城,二人或许此生难有相认的可能。
幼时孤苦无依时,她曾想象过自己的家人的模样。
可哥哥,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完美。
或许是因为很早就登上了城主之位,他严于律己,总是容不得自己有丝毫差错,城中事务皆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姻缘之事上也是一纸空白。
甚至手下人都不由感慨,今后幽月城何时才能有一位城主夫人。
哥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摇晃的秋千停下时,她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夲伩首髮站:y u zhaiwu h .x yz
满园的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谢云渊从书页抬头,看见一旁妹妹正安静地坐在秋千上,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编制的花环。
“我没想过这种事。”他合上书页,看向她,微微一笑道,“家中就你我二人,不好吗?”
虽问的隐晦,但谢云渊明白她的意思,先前城中设宴迎回妹妹时,族中长辈也曾旁敲侧击,暗示他娶妻之事。
以往他可以用妹妹流落在外不曾寻回推拒,如今却已没有缘由,不过他无心男女之事,和茵茵分离了那么多年岁,他眼中,只需要看着妹妹,照顾好妹妹就好。
“谢云渊!”
这番话听得谢锦茵心花怒放,她张开双臂,整个人扑在谢云渊身上。
谢云渊虽将她牢牢接住,但因为这阵力道,还是整个人跌倒在草地上,结结实实做了她的肉垫。
她抱着他不撒手,把脸埋在他胸口,不断呼唤他的名字:“谢云渊,谢云渊,谢云渊……”
谢云渊被她蹭得痒,又被她这般孩子气的举止惹得发笑,胸膛震颤,爽朗的笑声响起在她耳畔。
优雅完美的谢城主可从不会在人前这样放声大笑。
唯有妹妹可以窥见他最真实的一面。
“哥哥。”闹累了,她趴在他胸口又小声地唤他哥哥。
二人挨得好近,谢锦茵甚至能看见他微微下垂的眼睫,漂亮的眉形,气氛正好,好得令她鬼使神差,忍不住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柔软的吻落在侧脸,谢云渊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却没有多说什么。
“嗯?怎么了?”妹妹忽然的亲近总该是有缘由的,谢云渊刚问出口,眼前的妹妹却又凑得更近。
他看到她微抿的唇,唇线柔美,近得甚至令他生出了一分不该有绮念。
迟疑片刻,似乎正中了少女的下怀,她俯身下来想亲他的唇,谢云渊却无声无息,用手指拦下了她的唇。
凉而修匀的指尖。
亦是无声无息的拒绝。
谢锦茵垂下眼睑,似乎也明白了对方的拒绝,有些后悔起自己的冒失,不知道哥哥会怎么看待她的唐突。
“这个,落在边上了。”看出妹妹眼底的失落,谢云渊佯装无事,拾起草地上的花环,为她戴上。
花环落在她头顶时,心砰砰跳个不停,她发现自己对哥哥的感情好像并不纯粹,并非亲人间纯粹的爱,她看待哥哥时,是以看待一个男人的眼光。
她喜欢哥哥,好喜欢好喜欢,那时她其实也说不上来这份感情里,是占有欲更多,还是眷恋依赖更多,又或者是因为师尊死去,她的心中空了一大块,迫切需要什么来填补……
', '>')('她只是单纯的希望,哥哥永远只是她的哥哥,哥哥身边只要有她一个人就好,哥哥温柔的眼只需要注视她一个人就好。
这样的念头持续了很久,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年,玉棺铸成之时,她对哥哥表明了心迹。
“我喜欢哥哥,不只是兄妹之间的喜欢,哥哥呢,哥哥是如何看待我的?”
其实她心中或许早有预料,哥哥他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真正从他口中听到那个答案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瞬难过。
“茵茵,你我之间,只能是兄妹。”他仍是温柔的,小心翼翼斟酌着字句,舍不得她半点难过。
但拒绝她这个事实已足够伤人。
只能是兄妹。
所以到此为止了。
师尊还在等她,她还有要做的事情,不过是一段注定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就此舍弃了就是。
她自此离开幽月城,尔后遇见凤梧,生下小瑾,从未再回到过幽月城。
而在此期间,幽月城中点了她的魂灯,谢云渊以心血和魂灯相连,她生他生,她死他死,日日夜夜守着那盏灯,知晓她活在世上,也逼迫自己接受二人的缘分彻底结束的现实。
而在阙灵城时,魂灯有了反应。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死灰复燃,他明白自己无法割舍妹妹,他做不了完美的谢城主,也无法回应父母让他好好照顾妹妹的期望。
他爱着妹妹,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爱着妹妹。
天边惊雷落下,瞬间唤回了谢锦茵的思绪。
谢锦茵唇动了动,再难说出什么伤人的言语,反正无论她说得多难听,哥哥都不会生气,无论她怎么伤害他,哥哥都只会默默忍受。
哥哥永远不会责怪她什么。
“城主,到集仙渡了。”马车外侍从的声音传来。
谢锦茵推开他,扯了帘子走到马车外。
雨越下越大,一旁的侍女上前为谢锦茵打伞。
谢云渊紧跟着走了出来,前头侍从上前要为他打伞,谢锦茵躲在伞下冷冷瞥那侍从一眼,警告道:“不必为他撑伞。”
闻言侍从摸不着头脑,神色为难,只得看谢云渊的意思。
“城主……”
谢云渊摇了摇头,他走下马车,孤身行走在雨中。
袖下血水混在雨水中落地时渗开成淡绯的血花,看着便让人觉得疼得钻心。
谢锦茵不忍再看,夺过侍从手中的伞几步跑上前去。
“哥哥。”她把伞塞进谢云渊手里,“你来为我撑伞。”
谢云渊垂眸,飞溅的雨水落在少女的面颊,像极了眼泪,可他心中清楚,她并不会为自己落泪。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茵茵的那个雨夜,她跪坐在玉矿之中,刨开矿石的双手上都是鲜血,眼底空洞一片,泪水混着雨水沿着她的面庞不停下落。
那时他便在想,从今往后,他再不能让妹妹这般哭泣。
无论是为了谁。
他接过伞,另外一只手覆上她的头顶,轻顺她的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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