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抛开那些所有做过的事情,想一想,便知其中根源。
他心悦阿舒。
如此,便一切所作所为都能串联起来。
他心中如巨浪掀天,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冷漠在他心中说,本该如此。
早该如此。
宋枕锦身体绷得如石板硬,他克制着所有外泄的情绪。知道身体发酸了,心跳稍缓了,才忽然吐出一口浊气。
他失了所有力气,如一滩泥散在被子里。
身体不受他控制一般地轻颤,指节因刚刚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脑中思绪发散,回忆如河水倾泄。
他八岁被送到师父那里,十岁从家破人亡的混沌中清醒。跟随师父在镇上学医学到十五岁,师父无可教,又要送他去县里。
因他爹荒唐,师父被求着收自己为徒时要求他爹不能跟他见面,所以他此前从未回过家。
只要离开镇上的那几日,他师父允了他回上竹村看看家中情况。
那一日,他在宋家找寻不得。
问村人说他爹酗酒之后四处乱躺,经常不是在这家的草垛,就是躺在路边。
宋枕锦那会儿十五的年纪,少年老成。
找完了整个村子甚至寻到山里去,随后就遇到了坐在洞里的叶以舒。
那会儿阿舒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当他从洞口往下望去时,最深刻的就是那双一股小狼一样,充斥着倔劲儿与狠意的眼睛。
宋枕锦犹记得小阿舒第一句话是:“小孩,帮个忙拉我上去。”
他比自己还小,却叫他小孩。
宋枕锦自然他拉了上来,但小阿舒的脚扭了,独自下山困难。
宋枕锦想着先带他回家给他包扎一下,但年幼的阿舒却不哭不闹,拒绝了他。
若放任这么个小孩在山上,定是不行,所以宋枕锦就提出送他回家。
阿舒允了,甚至拍他的肩膀让他背。
宋枕锦当时依旧孤僻,除了师父的儿子是同龄人,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也没什么朋友。
他不习惯别人触碰。
但鬼使神差的,他将小阿舒背下了山。
到了山脚,又被要求着将他放下。宋枕锦看他这么小上山讨生活,身上还有伤,便说回去给他拿药。
阿舒直言不要,他又说给他放在那坑边的大槐树下。
因为师父给他的时间不多,又还没找到宋仲河,所以他匆匆回去放下药瓶就走了。
但后来上山,每每路过那已经填了大半的坑洞……他就知道年幼的阿舒并没有去拿。
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事他只要一想,便如水面散开了浓雾,清晰至极。
那是童年里唯一一抹鲜活。
年幼的阿舒也穿红衣,不过那衣服应该是用娘的衣服改的,已经洗得发白。
头发乱糟糟的,小脸漆黑干瘦,唯独那双眼睛,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后来相处,他自然而然地将现在的阿舒与那时候的小阿舒等同起来,帮助他,想护着一点。
现在的阿舒依旧明艳,甚至更加张扬。那满身的灼热对他这个踽踽独行的人是致命吸引。
他只以为他们会是大夫和病人的家属,可他爹还有叶家人偏偏让他俩绑在一起。
幼时结下的缘,现在被拉得更紧,甚至勒进了他的血肉里。
他做的那些,全凭直觉,全顺心意。
可回过头来,他又哪里算得了清白。
处处都是他在越矩。
第36章 米酒
宋枕锦就这么睁着眼睛躺了一夜, 各种思绪在脑中争斗,让他疲惫又茫然。
天方亮过一点,他起床。
压着脚步声出去, 开了灶屋的门, 大黄摇着尾巴蹭过他的腿。
一夜没睡, 凭着手上记忆, 看似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早饭。
而叶以舒则一晚上换了不知几个梦,蔫巴巴地爬起来, 行尸走肉般挪向灶屋。
今日早饭,格外丰盛。
有清汤面,炸葱饼, 鸡蛋饼, 肉片汤,甚至还有豆浆豆花。
叶以舒闻着那味儿, 诧异地看着宋枕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