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倏地笑了,拥了拥他,缓缓说:“从这里坐马车去侍郎府只需要一炷香的工夫,你坐轿子回后院需要两刻钟,等你回了后院再坐轿子回角门,那时候我也该回来了,你便接了我一起再回去。”
赵念安噗噗地笑了几声,又连连打了哈欠,疲懒道:“那我岂不是一直坐在轿子里,可得给轿夫好多赏银呢。”
沈容笑了笑道:“回去就睡吧,时辰不早了,我去去就回,不必等我。”
赵念安颔首,又与他亲热说了会儿话,方依依不舍进了门。
眼看着他没了身影,沈容才回到马车里,由兆喜驾着车往侍郎府去。
侍郎府外管事候了一整夜,临近亥时才把沈容候来,沈容与兆喜一道进了门,马车由府里的侍从驾去了马厩,等沈容走远了,管事将门合起来,紧紧上了门栓。
刘姨娘自阴影角落里走出,沉着脸问道:“都吩咐下去了吗?”
管事弓着腰道:“都吩咐了,近来皇城中盗匪骤多,深更半夜谁来敲门都不让开,不懂事的也都赶回了房,叫他们闷头睡觉听见任何动静都不许出来。”
刘姨娘勾着唇道:“是啊,谁家正经人中秋节不在家睡觉,跑来别人府里敲门,定是贼匪装成良民哄着开门,咱们可得注意了。”
那端,沈容与兆喜由侍从引着往老夫人院子里走,小路上静悄悄的,只侍从与兆喜各提了一个灯笼,摇曳着鬼火般光亮。
沈容淡淡问了句:“人都去哪儿了?”
那侍从虽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却也不知道许多,只知今日要绑了兆喜,其他都不清楚,听问,便老实回道:“府里许多奴才日前都被打了屁股,如今还未痊愈,老夫人叫着多休息,又是中秋节,便早早都歇下了。”走了几步又说:“老夫人甚是思念容少爷,想与您单独见见,也怕人多惹您烦心。”
沈容点点头,并不说什么,随着侍从进了小院,一路穿过摆满鲜花的院堂,又经过供着佛龛的香火堂,然后才来到主屋门口。
老夫人拄着蛇头杖站在门口,目光沉沉望着地堂,夜色朦胧下,那根榉木制成的拐杖在月光下仿佛现出了原形,阴森地吐着蛇信子,将那充斥攻击性的目光深藏于阴暗之中,静静等着沈容靠近,给予致命一击。
老夫人听见脚步声,豁然抬起眼去,脸上瞬间出现激动又慈祥的笑容,她展开双臂,迈着苍老的腿急急向沈容跑去,声音哽咽道:“容儿,你来看祖母了。”
沈容眼神动容,他快走两步,抬手扶住老夫人,恳切道:“祖母在里面等就是了,何必站在外面。”
他扶着老夫人往屋子里走,侍女掀开帘子请他们进去,转身又去沏茶。
外间里,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两人各坐一边,沈容端着手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沉沉看着桌上两碟子月饼,圆如月盘掌心大小的月饼,饼皮用刻了‘月团’二字。
沈容自嘲般笑了笑,月圆人团圆,月圆人团圆......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含着泪道:“容儿,祖母知道你心里有些怨气,是我娇惯了康氏,纵得她无法无天,从前她就与你母亲不睦,如今又与安亲王不睦,是她的错,也是我的错,祖母向你赔罪,向你赔罪......”她忽然扶着椅子站起来,朝着沈容躬了躬身体,喃喃诉说着自己的过错。
沈容起身扶她坐下,微微叹着气道:“祖母辛苦,孙儿心里知道,祖母放心不下这座宅子,放心不下祖父创建起来的基业,孙儿明白你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