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拿邹氏当借口——她希望通过分析利弊,让邹延明白,假如就这样让锦衣卫收队回京,邹氏这辈子都无法从这个宅子的阴影里走出来。
然而邹延似乎并不吃她那套口带威胁的措辞。第一次的贴子刚送出去就当场被退回来了。
不过也不算没收获,起码让闫欣明白了邹延并不在乎邹氏是否会有阴影。
瞿青身亡,邹氏带病回宅子都没能让他派人来跟着邹氏。这次亲自来这里的目的只怕就只是邹氏的命。
至于以后邹氏如何活下去,都不是他思考的问题。
由此也看得出来,邹氏绝不是他小女儿那么简单的身份。邹延看重的也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身份。
这么一想,邹氏就是个活脱脱的可怜人。换她说不定也要疯。
看来能让邹延亲自到场的,除了祭天台,便是已经破亡了的越家。
至于瞿家人的性命?关他屁事。
她思索了一般,最后还是改了请帖,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越。
门口传来邹延的声音。
他正从大门外进来,看到闫欣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颔首。
闫欣见他要径自往里走,上前一步,道:“这次请大人过来的人是我的意思。”
邹延极为意外,目光终于从不甚在意变成了警惕。
闫欣心说,会警惕她就对了。
邹延打量了她片刻,问:“不知姑娘出自谁家?”
闫欣躬身点头,对邹延这慎重的询问以示敬重,做完之后便道:“我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我要将藏在这个宅子里的真相全数公布。”
邹延脸色微微有些变,不过好歹是在朝中摸爬滚打的官员,他低笑了声道:“后生可畏。郡王爷率这么多锦衣卫都没查清楚的事。姑娘倒是可以公布了。”
闫欣看着他,说:“那只是锦衣卫不想查而已,邹大人应当也清楚这点,您亲自来这一趟,为的不就是想跟平南郡王表态吗?”
邹延问:“表什么态?”
闫欣沉声道:“表,您说的话,就是事实的态。您不想让郡王爷细查的态。”
邹延的面色终于彻底变了。
“……你一个出身不明的小姑娘,说出这等狂言……”
闫欣往前厅指了一下,说:“明日我便要跟着锦衣卫进京了,狂不狂言。郡王爷自己会处理,我不过就是将真相说出来而已。”
邹延到底是官场油条,他转了身不理会面前这个姑娘了。
闫欣站在他身后,说:“邹氏姓越,对吧。她根本没有弟弟,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越家的后代也只有她一个。”
邹延没有再回应。他跨过门槛,朝尤乾陵深深行礼,随后在尤乾陵的默许之下,在厅堂下座落了座。
恰好偏过身,避开了她的视线。
夜色完全笼罩瞿家宅子的时候,西院的小道上,亮起了一盏幽暗的灯,珠儿一手托着油灯,一手护着灯火,引着邹氏往前走。
“少夫人,您刚服下药,现在应该多休息才是。”
邹氏柔声道:“无妨,我现在清醒得很。现在过去最好。”
珠儿欲言又止,转头看到了闫欣,下意识往邹氏那边靠近了一点。
邹氏安抚地轻拍着她的手臂。
“别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闫欣见她来了,笑开了迎上去说:“差不多我已经知道了大半真相了,现在就剩下瞿青身亡的真相,你若不是凶手,一定也很想知道。”
邹氏疑惑地看她,片刻后福身,随后说:“不管你知道的真相是什么,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闫欣和她对视,随即往边上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那就当是你弟弟做的吧。”
邹氏没动,她问:“我弟弟?”
闫欣点头。
“他就在这个宅子,除了瞿青之外,人都是他杀的。”
邹氏面上惊疑不定。
门内忽然传出了邹延的声音。
“兰儿,过来见过平南郡王爷。”
邹氏转头看过去,旋即颔首,越过了闫欣。
一切就绪,好戏就要开场了。
闫欣记得自己上一次玩傀儡戏,还是自己十岁的时候,当年恰好父亲被招入朝,成为工部督查。督查是个吃香的位置,父亲刚上任每日便有许多人登门拜见,其中不乏有许多工匠。
父亲不爱将自己的技艺招摇过市,便让十岁的她给客人表演些小把戏。其中一个便是傀儡戏。
傀儡戏以偶师手操木偶来完成一出活灵活现的戏码。十分锻炼偃师对偃偶肢体的体会。
她从小就开始玩,一玩就是十来年,直到家中出事之后——
木偶和偃偶稍有不同,但木偶比偃偶好做。好在卷入这个案子的人不多,只要做两个偶体,再找几块不一样的布,便足够了。
前厅屏风后,闫欣拿起自己一手可以掌控的木偶偶体,扒拉顺了临时从笑偶身上剪下来的假发,低头看了一眼虽然笑着但脑袋耷拉着,明显不是很开心的笑偶。
她伸出手,在笑偶头上轻拍了两下,低声喃喃道:“委屈你了,我们再努力一下,等这趟结束了,我给你换套新衣服。”
笑偶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吱咯一声缓缓地抬头。
闫欣将它搂住,放到屏风口,让它对着厅堂中所有人,又拍了拍。
“替我看清这里每个人。”
她说的话声音不高,但是堂内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她这边,看到了她跟前的那具笑偶。尤乾陵呵笑出声,道:“都到需要装神弄鬼的地步了吗?可别跟本王说,接下来是靠一个偃偶玩点兵点将来定凶。”
闫欣摆放好笑偶,回头又去拿了两个偶,快步越过屏风走了出来。
邹延身为户部官员,对闫欣这种邪乎的举动很是反感,面上已是不虞之色,奈何平南郡王在场,不敢发作,只道:“郡王爷,……用傀儡戏破案?如此儿戏当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