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人对红是有着特别感情的。
其实放到其他文化里，红色会因为醒目而用于警醒世人。
比如西方的股市，绝大多数都是红代表跌，绿代表涨。
但对于金融的后起之秀华夏来说，虽然股市比那些金融大国晚了一百年建立，但从建立之初，就把红色定为了涨。
无他，华夏人认为红色喜庆。
京城机场，从飞机上下来的选手们入眼便看到一片红。大部分都是赞助商安排的。
许多人都不知道华夏一直都是imo的铂金赞助商来源地。
这也是哪怕是imo的管理层不太愿意轻易得罪乔喻的原因。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很多人都已经将乔喻视为了未来华夏数学界的代表。
当然这次华夏代表队五个金牌满分加248的历史第三好成绩，也的确配得上盛大的欢迎仪式。
热闹之后，队伍就在京城部分解散了。
因为这次代表队的成员在暑假还有几个活动，比如接受一些媒体采访之类的。不过乔喻不需要参加。
这自然不是媒体要求的。而是田言真跟袁正心两边同时提出了要求。
让乔喻去参加imo已经属于两位大佬的妥协了。还到处去参加各种采访跟活动，是不可能的。
起码在两位大佬看来，乔喻现在不需要这种毫无意义的曝光度。
尤其是在两位大佬看来，外界毫无意义的吹捧是没有任何必要的。
乔喻对这个安排也没什么异议。
反正他又不打算出道……而且接受采访也的确不知道说些啥。
嗯，天天在imo竞赛圈玩游戏，挑战各国选手，不但拿了imo满分金牌，还顺便拿了个最牛逼心算游戏奖？
而且最让乔喻期待的事情可不是这些，而是乔曦要来京城了。
微信上乔曦已经把订票的信息发给了他。明天上午的高铁，下午两点半到京西站。
他终于可以让他妈妈亲眼看看他在京城的生活了。对于乔喻来说，这可比接受采访有意思的多。
所以机场简单的庆祝仪式之后，又拍了几张合照，乔喻就被田言真叫来的人给接回了燕北大学。
……
“田导，我回来了。”
车上，去接他的罗教授就说了田言真在等着他，所以乔喻先回去放了趟行李之后，就来到了田言真的办公室。
“嗯，坐……”
都不用田言真吩咐，乔喻已经自觉地走进去，然后坐到了导师对面的位置上。
“去澳洲玩的开心不？”田言真问了句。
“开心。”乔喻很老实的点头答道。
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在澳洲的一举一动，周教授跟张教授大概都会向田导跟对面的袁老汇报。
这次出去参加imo他的确有些放飞自我。不过乔喻觉得也没什么不对，人总是需要放松的。前段时间心里那根弦绷得太紧了。
主要还是那个男人还是给他的压力太大。
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几何朗兰兹猜想证明中的问题，那个男人可就要在世界代数几何大会上出风头了。
这当然是不能忍的。
“嗯，开心就好。那接下来就要收收心了。你先看看这些。”
说着，田言真真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三份装订精美的文件，递给了乔喻。
乔喻好奇的接过一看，竟然是三个来自不同公司的offer。
全是大厂的……
比如跟乔喻有过交集的小里巴巴。
打开随意看了看，就是打了提前量的聘用书。如果他愿意接受的话，对方愿意负担他求学期间所有费用，甚至还能拿工资。
这样等他博士毕业之后，就能直接参加工作。给出的待遇还是很让人心动的。
乔喻不明所以的看向田言真。
按道理这些大公司不可能没他的联系方式，却没跟他私下联系，直接把offer送到了田言真这边。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田言真看着乔喻问道。
乔喻微微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道：“没兴趣，我觉得等我毕业了，真要去给人打工的话，他们出价能更高。”
“哈哈……”
田言真笑得很开心：“嗯，我也这么想的。那我就帮你都回绝了吧。”
乔喻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把这些offer都递了回去。
打工他没什么兴趣，如果是顾问这类职位的倒是还行。
反正有问题了给他发一份，能解决了就赚一份钱。
不过正如田言真说的那样，乔喻也觉得现在他考虑赚钱的事还太早了。
毕竟他现在只能赚些小钱。
现在衣食住行已经没有忧虑了，没必要把精力浪费这方面。不如赶紧打好基础，未来才能像舒尔茨那样直接跟微软这样的大型企业合作项目赚大钱。
田言真随手把几份offer放到了一边，然后看向乔喻说道：“你去参加imo的这段时间，我跟袁老聊过两次关于伱的未来。”
乔喻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两位导师不讲武德啊，竟然私下搞串联。
“具体交流过程我就不说了，因为你对素数分布问题很感兴趣，所以我们都对你能解决黎曼猜想有充足的信心。”
乔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茫然道：“黎曼猜想？那个……我下阶段任务不是完成本科学业吗？”
田言真点了点头，笑了：“对，本科学业是基础，的确是你下阶段需要做的事情。但这跟你做研究并不相悖。
事实上我们都认可你的精力足够旺盛，可以支持你在对巩固基础的同时做针对性的研究。这跟你之前的学习习惯跟效果也有关系。
在解决一个问题的同时，会主动去阅读相关文献，且总能有极大收获。这其实本来就是基础学习的一部分。
比如你其实在代数几何跟数学分析领域的相关基础知识已经积累的很丰富了。欠缺的是其他相关基础知识。”
乔喻茫然的看着田言真。
虽然他不介意做这项研究，但这似乎还是太过看得起他了。
“那个……田导，您跟袁老的意思该不是说让我本科阶段就把黎曼猜想做出来吧？这是不是有点太高看我了？”
乔喻忍不住说道。
即便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以前他说要做黎曼猜想，纯粹是想混日子。现在他不打算混日子了，导师又来劲儿了！
真要这么玩的话，别说一年毕业了。乔喻怀疑自己十年能不能毕业。
“想什么呢？黎曼猜想如果这么好证明，还能轮得到你？你真当克雷研究所那一百五十万美元的悬赏没有吸引力？”
田言真摇了摇头，说道：“你放心，我跟袁老不会给你布置现阶段你根本没法完成的任务。黎曼猜想是终极目标，但路是一步步趟出来的。
其实相对于黎曼猜想这个大命题，相关领域有很多能够对其有佐证作用的小命题。比如蒙哥马利对数对分布猜想，小素数间隙猜想，莫德尔猜想，以及landau相关问题。
这其中又包括了孪生素数猜想、legendre猜想、莫比乌斯函数值的累加特性等等这些。
尤其是孪生素数猜想，如果对素数感兴趣就应该知道张远堂教授的论文'质数间的有界间隔'，证明了存在无穷多对质数间隙都小于7000万，这已经是一个极大的突破。
还有他对朗道-西格尔零点猜想的证明，也能给你一些参考。而且我已经跟张教授联系过了，如果你对孪生素数猜想有兴趣，他愿意为你提供帮助。
当然我们并不是让你一定要证明孪生素数猜想，哪怕是把这个间隙往前推进一步，也是成绩。我们最看重的是你的思路。”
乔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更加深刻意识到了好导师的含金量。
不管是田言真也好，还是袁老也好，只要他想研究跟学习的方向，都能直接找来最擅长的人来帮他做辅助。
田言真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我跟袁老的建议。最终从哪个切入点开始进入正式研究，由你自己来决定。
你要知道，菲尔兹奖更看重的是那些新颖的数学思想。巧的是，我们一致认为这恰好是你所擅长的。”
“菲尔兹奖？这应该是我二十岁以后才考虑的事情吧？”
乔喻茫然的说道。
“当全世界大部分数学家都认为你已经有资格参与菲尔兹奖角逐的时候，你就可以开始考虑了。这跟你的年纪没关系。菲尔兹奖年龄向下并不设限。”
田言真正色说道。
师生对视，当乔喻发现田导今天极为认真的时候，他明白了。
怕是导师跟师爷爷都觉得他有承压型人格，压力越大成就越高？
不过这事想想的确挺有挑战性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在以上命题中选一个作为下阶段的主要研究方向？”乔喻问道。
“对，如果你需要跟人合作研究，也可以跟我们说，我跟袁老都会尽所能的帮你去联系对方。当然你也可以自行挑选能联系上的合作研究者。”
田言真补充道。
乔喻深吸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严肃的答应道：“好的，田导。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把我的研究计划报给您跟师爷爷的。”
当一件事安排下来，如果不能拒绝，不如就继续努力吧。
更别提研究出了成果，受益者其实还是他自己。无非就是多压了些担子而已。
而且不管是田导还是师爷爷其实对他很人性化了。都是参照他之前感兴趣的内容给他布置任务。
就好像他曾经跟同桌周双说过，当做一件事很努力，却好像没什么收获的时候，就赶紧放弃并抽身离开。
他的情况显然不属于这种。他很努力，也收获了许多。
“对，趁着学期还没开始，把选题跟规划先做出来。这样等开学之后就能更从容的在学习跟研究之间分配精力。
你应该知道，不管是我们还是对面华清，都有优秀本科生科研培养计划。大多数大二就开始了，你也就是提前了一年而已。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田言真笑着说道，显然对乔喻的表态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这个类比其实并不是那么贴切。毕竟本科阶段的科研培养计划，其实都是跟教授打打下手。
给乔喻安排的任务则是独立负责一个课题，还是数论最前沿的研究课题，难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乔喻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稳稳的坐在那里，没走。
田言真等了两秒，问道：“还有事。”
乔喻点了点头，扭捏的说道：“嗯，想求您明天帮我安排辆车去火车站接几个人。”
田言真一口答应了下来：“我等会直接让人联系你。哦，是夏令营要开始了吧？去接你上次说的那个同学？”
乔喻摇了摇头答道：“也不是为了接她，主要是我妈会跟她一起过来看我，好像还有她的老师跟他们学校另一个被夏令营选中的同学一起，不过是高二的。”
“嗯？你妈妈明天一起过来？什么时候到？”田言真认真了起来。
乔喻答道：“是啊。之前就说好了。应该是下午两点半到京城西站。”
田言真没在理会乔喻，而是拿起了手机开始看了看，半分钟后才抬起头说道：“明天下午我正好没什么安排，我跟你一起去接她吧。下午一点半出发，四个人的话，干脆安排两辆车。”
乔喻有些意外，说道：“啊？那个……您也去啊？会不会太耽误您的时间了？”
田言真说道：“这是最基础的礼貌，我还得感谢她教育出了这么好的孩子。对了，你妈妈来京城这事你跟袁老也说一声。行了，就这么定了。你去休息吧。”
“哦，那我先走了，田导再见。”
乔喻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很感慨。大佬风范他还是得学的。
哪怕知道这是收买人心的手段，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暖暖的……
以院士之尊，亲自去接乔曦，既给足了老妈面子，又让他能直观的感受到自己所受的重视……嗯，不管咋说，老妈应该很开心吧？
乔喻心里想着，不过他还真不确定乔曦会是个什么反应。
很多年了，他感觉乔曦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几乎没有太过激动或者太过沮丧的情绪。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就这样挺好，反正又不是活不下去。
不过乔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除非是喝醉了，否则乔曦在社交这块其实没太多应对不得体的情况，最多就是在外面话少一些。
算了，不管了。
不过乔喻还是照着田导的吩咐给袁老发了个消息，告诉袁老他已经回学校了，顺便说了下老妈明天会来京城的消息。
只是回到房间之后，袁老还没回话，乔喻便直接冲进洗手间开始洗澡了。
又坐近一天的飞机，身上都发臭了。
……
华清，秋斋的办公室里老人正在待客，不过待客的方式有些不一样。
两人一本杂志在手，默默的读着。
旁边的茶水明显已经凉了，不再有飘逸的蒸汽冒出……
杂志正是乔喻专门送来的ann.math送给乔喻的样刊。
洛特·杜根一共给乔喻邮寄了五本，乔喻拿给了导师两本，袁老两本，自己留了一本做个纪念。
袁老显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不过看到精彩处，还是会露出笑意。
因为想到了张树文年初时，正好在华清，受邀去燕北听着乔喻讲座时发生的事情。
事后张树文还给他打过电话。
两人都没想到，张树文不过是教训那小子两句，结果乔喻真把论文给写出来了。
给出的结果还是如此简洁且漂亮。尤其是这个统一集合参数约束定理，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这个思路其实不难，但难的是能凭借这个思路把四个极为复杂，且不同权重的参数统一成一个基本的几何结构。
每次看到这里，袁正心都忍不住想为乔喻天才的想法拍案叫绝！
此时更是忍不住有了些炫耀的心思，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那位后辈。
说是后辈，其实跟田言真一样，也是年近七十的人了。
“路远，已经看到了统一几何参数约束定理了吧？这证明的如何？”
“天才的构思！哎……言真的运气是真好啊。”谭路远从专注中抽出神看向旁边的袁老感慨了句。
作为跟田言真同时代的数学家，谭路远对田言真的确是挺不服气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两人的学识谁深谁浅，历史还真不好评判。
但没办法，人生的际遇有时候就是这样。用心做一个课题数十年，结果被人抢先一步。
荣耀自然就属于了别人。
这些年，发现学术上很难再有斩获的谭路远跟袁老一样，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教育上。
这些年也带出过几个还算得意的学生，但说实话，都还在科研积累阶段。
谁能想到田言真闷不吭声的又发现了一个十六岁的妖孽级天才。
不对，据说发现的时候才十五岁。这让别人怎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