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去吃饭的时候,两位学界地位最高的教授自然而然的跟乔喻、田言真走在了一起。
嗯,这里必须把乔喻放在前面。
毕竟这次大佬们是想跟乔喻多聊几句才凑过来的。
“那个,我听说数学家分级是菲尔兹奖数学家,六十分钟报告数学家……那我直接做六十分钟报告了,是不是已经成第二档的数学家了?”乔喻兴奋的问着身边的舒尔茨。
不是不给皮埃尔·德里尼老先生面子,而是这位大佬年纪终究是大了些,相对而言,还不到四十岁的彼得·舒尔茨应该更懂年轻人的心思,聊起天来更没有障碍。
“首先,我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不过我觉得即便真有这种说法,那个六十分钟报告数学家应该也指的是世界数学家大会,而不是这种卫星会议。
而且六十分钟报告也分很多种。是开场报告,闭幕报告,主会场,或者分会场……总之如果不加限定的话六十分钟报告其实很常见,所以如果你指的是世界数学家大会上的六十分钟报告,那的确很有含金量。
其次,如果你能在世界数学家大会上做六十分钟报告的话,一般都会拿到许多数学奖项。比如很多菲尔兹奖得主,本身就在不同时期受邀在世界数学家大会上做过六十分钟报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导师田教授就曾拿过韦伯伦奖。而且我觉得伱现在不应该考虑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你甚至会被提名明年的菲尔兹奖,但我觉得大概率是陪跑。
因为你还太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很努力的去参加imo,而你已经来参加数学会议了。所以,我觉得你完全不用着急。绕过所谓第二档的数学家,直接当第一档的数学家不好吗?”
彼得·舒尔茨耸了耸肩膀,说道。
一番话也换来了皮埃尔·德里尼跟田言真会心一笑。
成功的老年人大都会喜欢既有能力又有冲劲的年轻人,因为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哦,这样啊。不过我也要参加今年的imo,七月就去。我也要去拿个金牌,为国争光。”乔喻没在乎老教授们的笑容,大气的说道。
“你?去参加imo?你没有资格参加了吧?”皮埃尔·德里尼接过了乔喻的话头。
“啊?我怎么没资格?imo只要是20岁以下的高中生就能参加啊?”乔喻诧异的看向这位数学界大佬。
“对,问题就出在高中生这块。必须是没在大学注册过的高中生才有资格参加imo,你不是已经在燕北大学了吗?”皮埃尔·德里尼说道,随后还看了眼旁边的田言真。
“哦,这个不怕。我这半年只是来燕北大学先习惯大学生活的。其实我的学籍还在高中呢。”乔喻理解解释道,然后看了眼田导一眼。
田言真笑而不语。
最后报名的时候乔喻的学籍的确还在星铁一中。不过提交完在校证明,报完名之后就已经转到燕北大学了,打了一个时间差。
一般而言,报完名审核之后,imo的组委会也不会一个个去确定选手的学籍信息,也没那个权限。
当然乔喻的情况也的确有些不同……
“哦?但据我所知道,你有一篇论文是以余江大学的单位发表的,在imo正式举办之前还会有论文以燕北数学研究中心的单位发表,当然论文发表单位或者跟你的学籍没什么关系。
一般而言,imo的组委会也的确不会去理会这些,但如果有其他代表团投诉你参加考试明显有失公平的话……”
说到这里,皮埃尔·德里尼摊了摊手,表情看上去就是在说你懂的……
乔喻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过这茬,狐疑的问道:“不是,其他代表团还能投诉选手是否有资格参加的?”
“当然,如果你参加imo,会让绝大多数代表团产生困扰的话,甚至可能遭到多个代表团的集体投诉。组委会也必须要考虑大家的意见,所以我觉得如果你想拿一枚imo金牌的话,难度大概会很大。除非你能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封上。”
皮埃尔·德里尼耸了耸肩,说道。
咋说呢,这个角度过于刁钻,也是乔喻没想到的。
什么叫福兮祸所依啊,毫无疑问这就是了。
他写的论文挂什么单位难道不是自己乐意的事情吗?而且这显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期刊编辑社的问题。毕竟单位写一个中学,那些编辑可能看都不看,就直接丢垃圾桶了。
“嗯……那如果推迟发论文呢?”乔喻想了想问道。
“论文可以推迟,但明天的会议可不能推迟。这么说吧,明天的会议上在台下听你做报告的就有imo组委会的专家跟评委们,还可能会有许多国家的imo领队教授,你猜他们在明天演讲台上看到你后,七月再次看到你在imo赛场上会是什么感觉?
反正如果我也是某位领队的话,我是一定会产生些疑问的。而且你也为imo的评委们想想,让他们监考你参加比赛。嗯,说实话,如果你一定要有这个执念想要参加imo的话,我也许可以推荐你去当这届imo的评委。”
乔喻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等到时候先去了再说吧,反正我们有候补队员的。”
简单的聊了些关于imo的话题,便已经来到了餐厅。
其实中午吃饭时间已经过了,不过这里的生活习惯跟华夏有明显的不同,那些大佬教授们明显并不在乎午餐,习惯吃了些三明治、烤肉之类的东西。
大家的话题也换成了关于乔喻对于几何朗兰兹猜想的补全证明方法。
局部-全局一致性修正算子的方法,借用了高阶同调跟局部-全局相容性理论的一些基本结果,并利用了同态空间hom基础性质,特别是局部跟全局系统之间的同态映射来解决问题,的确属于一种全新的思路。
表现最活跃的大概要属丹尼斯跟舒尔茨了。
用舒尔茨的话说就是:“我一直认为几何朗兰兹猜想的全貌远未被揭示,但毫无疑问乔喻的这个方案让我们更接近了它的真正本质。这样的工作,不仅是技术上的成就,更体现了一种全新的数学思维方式。”
至于丹尼斯的评价更为简单:“是的,这实在是令人振奋。”
当然还有些潜台词,两人都没说,因为大家都知道。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洞见。
所有参会的教授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到山姆跟弗兰克两位教授。
当然提了也没用,学术的世界所展现的温情脉脉往往都是假象。
只是本该兴高采烈的乔喻情绪着实不高。
去澳洲拿一枚imo金牌,是他之前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现在却可能因为人为干预的原因,拿不到这枚奖牌,让他的心情颇为复杂。
不过往好处想想,也许是皮埃尔·德里尼教授危言耸听了。或许他把那些领队都想的太坏了……
毕竟imo是团队赛,一枚金牌其实并不能决定最终的团队赛结果。
算了……不想了!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会议上不做报告吧?
孰轻孰重,乔喻还是分得清的。
……
潘敬元是下午跟着华清几位教授一起来到酒店的。
飞机降落有网之后,潘敬元就收到了丹尼斯教授给他发来的消息。并第一时间给丹尼斯回了电话。
来到酒店办理好入住后,潘敬元又第一时间在酒店房间里找到了丹尼斯。
“乔喻给出了完整的解决方法?”一见面,潘敬元便开口问道。
“是的,我说过,他是个神奇的华夏少年。”丹尼斯点了点头。
“有详细过程吗?”
“当然,上午的研讨会,他已经跟组委会的评审委员会详细解释过了。但我觉得再转述一遍对乔喻并不公平,但你明天就能听到他的想法。所以,等上一天吧。”丹尼斯摊了摊手说道。
“明天?”潘敬元微微一愣,很疑惑,问道:“但我记得乔喻的报告会应该是大会第二天上午。”
“是的,原本是这样。但已经改了。组委会跟舒尔茨教授会出面说服shigeru mukai教授,将会议开场报告的机会让给乔喻。这得到了现场组委会评审专家的一致认可。当然也包括我的认可。”
好吧,丹尼斯最后这句“我的认可”并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许多人不知道事实上这次大会本来做开场报告的会是他才对。
随后丹尼斯又笑着说道:“所以明天的开场报告,乔喻大概会用十五分钟时间,简单解释关于共轭脊状奇异点,并用接下来的时间告诉大家他是如何解决局部-全局的统一性问题,并修正ambidexterity定理。”
“会议开场报告?”潘敬元愕然,随后不禁有些羡慕。
毕竟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在这种世界性的学术性会议上做开场报告的经历。
小范围的报告会上发言倒是不少。
“是的,皮埃尔·德里尼主动提出的。组委会大概正在急着改小册子。还好这不是世界数学家大会,不然就真的乱套了。呼……但起码这帮我们解决了一个难题。你明白的,潘。”
丹尼斯耸了耸肩说道。
潘敬元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所以我们不提前通知山姆跟弗兰克?”
“山姆会来参加这次会议,我晚上会去找他谈谈。至于弗兰克,我想他也会第一时间了解的。毕竟卢卡斯·艾森先生应该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丹尼斯毫不犹豫的说道。
显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利用lgir进一步构造一个全局性态射,将每个局部奇异点的重构对象映射到一个新的代数层之中,从而实现整个代数簇上的一致性,使几何朗兰兹猜想在不依赖特征层自同态的情况下依然成立。
这种思路是他们之前根本没想到的,足够疯狂,也足够有效。
以丹尼斯对山姆的了解,对方应该能理解他的难处。
这并不是背叛,而是对于数学的尊重。
更有效,几乎毫无破绽的数学方法,更容易获得大家的共鸣。
“我明白了。”潘敬元深深的吐了口气,本来他打算去跟乔喻聊聊的,但现在突然放弃了。
毕竟对乔喻他其实也有着特殊的感情。
起码在这个问题上,他算是乔喻半个导师。是他带着乔喻深入了解这个课题,如果这是期末考试的话,那么乔喻似乎已经提交了一份被权威认可的满分答卷。
作为任课老师,能从第二天的报告会上得知这份答卷是如何书写的,也是种特别的感觉。
丹尼斯冲着潘敬元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潘,去吃点东西,然后早点休息。不管怎么说,对于我们来说这其实是个好消息,我们成功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新工具,去做更多的事情。
高维朗兰兹对应,朗兰兹参数化空间结构、非交换几何与朗兰兹对应……看,我们节约了大把的时间,可以把注意力投向更有意思的问题上。我相信山姆跟弗兰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你说的对。不过……算了,谢谢你,丹尼斯。”
“哈哈,不用说谢谢。我们现在可是伙伴。”
……
另一边,组委会为这次数学家交流准备的活动室里,同样刚刚抵达酒店不久的李立行正在跟相熟的教授攀谈着。
“嗨,李教授,你听说了吗?明天的开场报告组委会决定临时换人了,据说是因为shigeru mukai教授感觉身体不适,所以他的报告会改在闭幕式之前。”
“哦?身体不适?”李立行愣了愣,随后立刻意识到这大概率就是组委会为了照顾原定开场报告教授的面子给出的委婉说法。
一般而言,不是突发大疾病的,小感冒发烧之类的,大概还不会影响到做六十分钟报告。
如果真有什么大病,也不会拖着残躯去做闭幕前的报告。
“所以是有哪位教授的成果让组委会决定临时换人?”李立行随口问了句。
反正跟他没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做出了成果的话,一作倒是有竞争开场报告的机会,但他们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
不过这种事情的确很反常。
要知道作为世界数学家大会的卫星会议,世界代数几何大会并不是固定时间举办的。一般都是组委会觉得近期有一些不错的成果出现了才会召开一次这样的大会。
每次大会的开场报告,当然也是要给近期最热门的研究课题。
毕竟代数几何可是数学研究一个极为重要同时也是极为热闹的方向。
李立行之前听说本来确定开这次大会是因为几何朗兰兹猜想的突破。结果到了就在大会已经确定了时间的前一个月,乔喻突然找到了证明的漏洞,结果组委会临时改了开场报告的人选。
从几何朗兰兹猜想成了k3曲面的问题。
谁能想到突然就在会议开始前一天,又修改了报告人选……
今年这次大会可是够一波三折了。
“嗯?你竟然不知道?就是那个乔喻啊,我刚还听燕北大学的苏教授说,乔喻前段时间还加入了你们的课题组。你们之间没有交流的吗?”
“乔喻?他不是受邀做三十分钟报告吗?”李立行愕然,问道。
“是的,但我听说他正好这段时间把他提出的那个关于共轭脊状奇异点导致ambidexterity定理失效的问题解决了。也就是说他们挑出了一个问题,然后又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三十分钟报告会就不够了。”
嗯,这个原因的话……
好吧,李立行首先想到的是留在华清的袁老此时肯定感觉很后悔。
大会其实也邀请了袁老参加的。
但袁老觉得乔喻只做一次三十分报告而已,婉拒了。
昨天临别时老人还在打趣,他要养好身体,等乔喻在世界数学家大会上做开场报告的时候,再去现场听。
结果今天他刚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
“这个消息确定吗?”
“很确定,你等会去大厅看看就知道了,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更换海报了。”
“那……好吧,这的确是个了不起的贡献。这也让我更期待明天的报告会了。”李立行答了句。
说实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李立行脑袋里是懵的。对乔喻更看不懂了。
他本以为乔喻五月这么长时间肯定是在跟他们一起思考着如何继续推进谢瓦莱定理的二维推广问题,严格来说这本就属于几何表示论与几何朗兰兹纲领领域的问题。
结果乔喻又去把他提出的问题给解决了。
所以年轻人的精力竟然如此旺盛,他的那个脑袋就没有瓶颈期的吗?
……
另一间会议室里,普林斯顿的张树文跟洛特·杜根也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虽然他早上就来了,但没有去参加专门为乔喻举办的那场小型研讨会。毕竟他不是本届组委会的成员,也没有在审核组担任职务。
其实他跟洛特·杜根来参加这次会议,还是因为上次洛特·杜根的邀请。
这位普林斯顿数学院院长还是打算跟乔喻谈谈。
而且作为世界数学四大顶刊之一ann.math的主编,他肯定是不缺这类大型学术会议邀请函的。事实上哪怕是编辑都不会缺。
即便他研究的课题n体问题,严格来说并不直接属于代数几何的范畴。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交集。毕竟n体问题的许多特例,都可以构成一个完全可积系统,对于这类系统常常会借助代数几何中的黎曼面、阿贝尔簇来进行研究。
更别提n体问题往往需要再哈密顿动力学框架下研究,而哈密顿系统的相空间有辛结构。辛几何与代数几何在某些情形下是密切相关的……
如果探讨一些广义的、抽象的n体问题中,可以将粒子运动抽象为代数簇上的向量场。研究这些代数簇上的动力学行为时,代数几何方法成为一种有效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