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赐还他谢霖,可谢霖却不愿回到他身边。
纪渊拖着脚步离开田野,指尖顺着手臂酥麻,这样的感觉从游筠告诉他找到谢霖开始就有了,那封急信里只简单说了人在沪州,患有眼疾,身边跟着阿福,还有另一个不知名的哑巴,自己办了个学堂当老师,只简单教些四书五经。
简单几句话,叫纪渊在来时路上反复念想,见面之后终成实相,他不停回想着刚刚见到谢霖时的样子,穿着白衣,他又会穿白衣了,只是布料不如从前精细,带着没有烫平整的褶皱,还有些院落里沾上的尘土,白帕子蒙着眼,一张脸素白清瘦,气色却比往日好了许多,居然对自己笑着,还牵手,拥抱一样地拍肩,纪渊捻了捻指尖,那温凉的触感仿佛还在掌中,谢霖对谁都是轻轻的,像是怕惹疼对方,可那样微末的力道却叫人永远不会拒绝。
离开了宫禁的谢霖,像是重焕生机一般盎然,带着过去那么多年他求也求不来的笑和温柔,躲在这样偏僻的桃花源。
纪渊心中想着谢霖的笑,自己脸上也痴痴跟着弯起嘴角,可走着走着,忽然一步踉跄,心也寒了下去&ash;&ash;他笑什么?他在对谁笑?那刘大哥是什么?就是那信中的哑巴?叫刘平?为什么会对他那么亲密?为什么还会牵手,会拥抱,会维护?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是震钟在纪渊耳边敲响,巨大的声浪将人震麻了去,心中的恐惧和恨意是同时上涌的,而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指向了那个享受着谢霖温柔的哑巴,而自己只能躲在那名叫刘平的躯壳之下贪恋一点点温暖,纪渊不觉受辱,只是心中极恨,立时便召了暗卫出来:
“去查谢霖身边的哑巴。”
恨意叫人清醒,纪渊从重逢的美梦中醒来了,身为帝王的机敏和狠戾重新回归,他像一只被侵犯领地的野兽,呲牙叫嚣着要将入侵者驱逐,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次将谢霖从他身边带走。
皇帝要查一个平民百姓,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很快,暗卫便将刘平的身世查得一清二楚,半分不漏地报给纪渊,在听到两人搭档教书的时候,皇帝的脸色阴沉难看,可末了,也没有多下什么过分的命令,只是叫人给刘平使了个绊子,让他短时间内别回来。
“没什么意外就不用回来了。”
最好再也别回来&ash;&ash;手下听明白了皇帝的言外之意,悄声退下去了,只是心想皇帝毕竟仁慈,却也是留下祸患。
结束了刘平,纪渊当即找到阿福,小孩见到当今圣上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扶着墙壁发抖。纪渊只请求他别捅出去,就让自己扮作刘平守在谢霖身边,小孩见他不似做戏,却又不肯再信他,只捂着嘴摇头,几乎被吓出眼泪来。
纪渊诚挚请求无果,只能说道:
“游筠在找你。”
他本来想等游筠快快把阿福带走,可明明查到人在哪里,游筠又神秘的消失了,纪渊再也等不急,只好借游筠名头吓小孩。
果然,听到游筠的名字,小孩呆着不动了,借此机会纪渊一再请求,没有再得到阿福强烈的反抗,算是知道他不会告密。
只是临了前,小孩说道:“先生肯定很快就会发现的。”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拦皇帝的行迹,但也知道凭谢霖的聪颖,断不会被纪渊瞒太久,更不要说两人从前是多么亲密的关系。
纪渊没有回应,只是说了许多声谢谢。
处理好一切,纪渊回到了谢霖身边,冒名顶替当个哑巴,白日里陪着谢霖晒太阳锄地,可他始终不敢发声,谢霖对他太过熟悉,他知道自己只要暴露一点,都会被谢霖怀疑。
可长时间地沉默下去,不过两三天,便引起了谢霖的注意。
“刘大哥,你怎么不出声了?”
纪渊还是没办法回答,手里抓着谢霖的指尖,徒劳地捏一捏。
这样下去又不是办法,纪渊有些气急,他每天都在练习怎么叫会更像哑巴一点,可人的嗓音是天生的,即使叫哑了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