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含的手书总是十分潇洒,寥寥几语,尽诉真情,这数十封书信都出自他手,每一封的内容几乎都差不多,结尾更是一致的:“伏惟珍重,来日面叙。”
各自保重,总有一天会再见,见面时慢慢讲来。
谢霖从来没有与纪含断了联系,几乎每隔几月,都会来一封信报平安,他知道伴随着这封平安信,更有一封详细的情报送往中宫,可这个从纪含分别开始便有的传统,如今却断了。
去年秋日,今已立春,四个月,小半年,没有任何说法。
若不是今天纪廿一提,谢霖真的是要病糊涂了。
男人眉间深深拧起,他早就起过疑心,但后面事情琐碎繁杂,竟然忘记了。他不知道是只有自己这里没有收到平安信,还是中宫也没有收到应有的情报。
若是前者,出问题的便是自己,若是后者,纪含莫不是有什么意外。
这样想着,谢霖心里愈发沉闷。他是想尽早卸任,找个地方聊此残生,但总有些事情还没有完全完成,他当年答应了中宫,也答应了纪含,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纪含因此背上骂名,流放边境,自己留在京中,却错漏百出。
谢霖捻着指尖的书信,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却又细想不出,再一沉思,整个头皮便像被活活扒下来一样抽痛,谢霖怨恨自己不争气,盯着散开在桌上的书信,“面叙”二字飞将起来,重重叠叠,纪含最潇洒的一捺总是力透纸背,却像是坚硬的飞似的捅向谢霖心脏。
又是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说】
还是得恢复隔日更(就是这两周更的短小一点,但咱保持一个频率)不然手感差差嘤嘤嘤下一章阿福回归耶耶!
第45章 疑爱
春日和煦,天色微曦。
谢霖早早起来,打算给自己煮碗馄饨吃。
他还不是很会用农家的土灶,前几日早上空腹出门觅食,总扑了个空,没有商户起的这么早,饿了几天受不住,昨夜向馄饨摊老板要了一小袋生馄饨,在外面冻一夜,早上起来还能简单煮着吃。
也就只有饿一晚上之后的早饭稍微有些食欲了。
谢霖本想着,自己烧水都会了,只是换到土灶上生火烧开,再将馄饨下进去就好了,多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一个柴火不对劲,整个厨房都充满了黑烟,烟雾像是实质的黑色,非但令人难以视物,而且钻进鼻腔带来烧心烧肺的痛苦。他本想多忍一下,很快就熟了,但水迟迟不开,实在忍无可忍,只能踉跄地逃了出来。
带着一身烟气,干净的衣服甚至都被烟灰扑脏,从前暖炉里生活从来不会有这种情况,谢霖猜想怕是烟囱坏了,一逃出来,他便锤着胸口咳嗽,心中不是没有闪过若是阿福还在就好了,他那样伶俐的人处理这些一定手到擒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去打扰旁人的生活,想是这么想,耳边却仿佛发生了幻听。
“大人!让我来大人!”
声音像是从上空降临,颇为急切,更添真实,谢霖一边笑自己异想天开,一边掸着身上的灰尘,盘算今晚回来又是一堆琐事。
可幻听并未停止,甚至因为他的毫不理会,变得更加焦急,谢霖这才不抱希望地抬头,入眼的景象让他呆住了。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幻听,阿福真的趴在他家房顶,似乎正在找方法从檐上跳下来,整个人趴在上面,一只脚伸长了去够旁边的台子,奈何腿短,场面滑稽是滑稽,更震惊的是旁边坐了一个人,纡尊降贵地伸出一只手捏着阿福的领子,黑色缎面的春衣在旭日之下闪闪发亮,十分稳妥地坐在屋脊之上,姿态却雍容华贵,格格不入。
这两人的搭配谢霖从未想到,更没想到会一起出现在自家房顶上。
游筠迎上谢霖的目光,粲然一笑,抬手冲他打招呼:“早啊。”
阿福也正拧着身体冲谢霖笑,忽然身上一空,抬头发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正五指舒展张开,在阳光下轻轻摆动,伴随美人和煦的问候,话音一落便飞身而下,好不潇洒。
只是不及阿福和谢霖问好,难以平衡的身体就摩擦着不甚光滑的屋顶向下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