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你还有其他选择吗?”陆东深抬手揉了她的头。
蒋璃扯了个抱枕在怀里,跟他义正言辞,“你对我了解多少?”“但凡从事气味工作的,大多数都是经过后天培养和训练,但听说几年前,在闻术界出了个很有天赋的气味构建师,她天生嗅觉灵敏,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所以从出道开始就成了难得的天芳师。只是,此人行踪神秘,又不热衷参加各类闻术活动,除了圈内寥寥几人,外界并没有太多她的相关报道,可也是经手了几件其他气味构建师无法解决的案子。”陆东深靠在沙发背上,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目光是落在蒋璃脸上的,“本该是大好前途,然而三年前离奇失踪,现如今跟她同期的卫薄宗和季菲,一个是闻术协会的会长一个是副会长,前者就职长盛集团后者任职陆门,都有了极高的声望和地位,唯独那位极具天赋的天芳师下落不明。有人说她是杀了人犯了事被关起来了,有人说其实她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总之众说纷纭。”
蒋璃面无表情,“你跟我讲的这些我并不感兴趣。”
陆东深抿唇微笑,“她的事你不感兴趣,她的名字或许你会感兴趣。她叫夏昼,挺特殊的名字。”
“不过就是个名字罢了。”蒋璃冷笑,“所以你认为她就是我,然后打算为我改头换面?”“你也说了,不过就是个名字而已,你是或不是她不那么重要。”陆东深四两拨千斤,“但有句话你说对了,我的确打算让你改头换面,以夏昼的头衔重生,目的是彻底摆脱你在沧陵的麻烦,毕竟,总被警方盯着不是件愉悦的事,谭耀明的势力要多久才能彻底清除掉谁都不知道,蒋璃这个名字的确不适合你了。”
蒋璃微微眯眼,“你怎么知道夏昼这个名字没有纷争没有麻烦?能离奇失踪,保不齐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陆东深的回答轻描淡写却意味深足,“你能经历蒋璃的生死,难道承担不起夏昼之重?”
蒋璃怔楞了一下。
“人的过往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陆东深淡淡补上了句。
蒋璃沉默。陆东深看着她,她虽不说话,可眼里有挣扎,他看得出。对于她来说,无论哪个名字都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他想起谭耀明曾经拜托他保她周全,他跟谭耀明说,如果她是蒋璃,就注定逃不脱,只要跟你谭耀明沾边的人和事,这辈子都不能洗白。
谭耀明思量了许久,说,她可以不是蒋璃。有些事有些话未必要说得那么透,有些真相也会在大是大非甚至是生与死的大事前显露无疑。谭耀明洗去一个人的资料手段有多彻底他是领教过的,但那么绝决想要做的事,却在那一时那一刻吐口,可见谭耀明对蒋璃用情至深。陆东深右腿优雅地叠放左腿,“有饶尊压着,你的择业范围很局限,邰国强虽说对你感兴趣,可邰家儿女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在那未必会如鱼得水,更何况还有个卫薄宗。陆门虽说复杂,但你是由我来担着的人,对你指手画脚的人不会很多。”
“你们集团可有个季菲。”蒋璃说。邰国强的确对她表示出强烈的兴趣,当然,这种兴趣跟男女之情无关,谭耀明出事那段时间他已经被邰梓莘以调理身体的原由带离沧陵,所以听说了谭耀明的事后,邰国强就对她一次次发出邀请,大抵的意思是希望她能任职长盛,或许高薪聘请她为私人调理师。这原本就是很私人的事,她也没对外张扬,陆东深却在不动声色间知晓这件事,足可见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你跟季菲不同。”陆东深浅笑,“你是我的人。”
蒋璃也笑了,不过有点冷,“陈瑜也是你的人。”
陆东深唇角笑容加深,“话里有话。”蒋璃也不绕弯子了,“一个气味构建师,尤其是行业里的翘楚,其重要程度不次于管理高层,能为己所用,那更是不可估量的杀手锏。季菲不是你的人,所以你急需要一件有利的武器来为自己保驾护航。原本陈瑜倒也可以,毕竟你给了她三年机会让她不断往上爬,但她资质终归有限,你倒不如用个现成的,这才是你费尽心思救我于囹圄的原因吧。陆门正值权力相争的阶段,我虽不能帮你明着杀人,但暗里助你一臂之力的能力总是有的。陆东深,你觉得我分析得在不在理?”
第117章 既来之则安之
蒋璃的声音不急不躁,却字字跟蹦豆子似的干脆直接,就跟她的性格一样,讨厌弯弯绕绕,凡事都有明着的、了当的态度。
陆东深也没恼,脸上也没太多神情变化,始终就是嘴角噙笑,温温浅浅。待她说完后,他才发表看法。“你分析得倒也没错,但表述有问题。”他稍稍调整了下坐姿,从容淡定,“一个企业能够长命不衰,新鲜血液是重中之重,与其说我招兵买马,不如说我是招贤纳士。你有陆门所需要的才能,我有你需要的平台,这样的合作本来就是一拍即合。但你有一点是说对了,陆门正值权力相争,头把交椅早晚会成为陆家晚辈们追逐的碗中饭眼中肉,到时候血雨腥风在所难免,我及早丰满羽翼也没什么不对。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除了对权力势在必得外,对人也感兴趣呢?”蒋璃不动声色,虽说陆东深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场强势的倾盆大雨,可她进了还是压了上蹿下跳的情绪,淡淡地说,“商海浮沉,真的成假的,假的成真的,都成了再平常不过的事。利益下,人性已经成了最廉价的东西,更别提出卖情感了。”
陆东深听出她话里所指,笑了,“出卖情感?我有那个必要吗?”
那陈瑜……
蒋璃差点就脱口。
在沧陵时他是怎么偏袒陈瑜的她可是看在眼里,而陈瑜瞅着他的小眼神里有多脉脉含情。既然不是出卖情感,那就是真情实意了?陈瑜是他的真情实意,还招惹她做什么?
见她沉默,陆东深倒是饶有兴致了,“还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追逐利益不折手段的人?”
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
或者在其他人眼里也是这样。
他在沧陵所做的一切都有所图,每一步都是精心算好,丝毫不会出了他计划外的纰漏。这种人最擅人心算计,步步为营,沧陵的人和事,哪一样没落入他的盘算之中?
而最终将沧陵搅得天翻地覆、夺人势力丰了自己江山的他却成了局外人。
“你生在陆家,长在陆家,怕是早就习惯了,也不会觉得什么。”陆东深一听这话心里明镜,她心里还沉着一股子怨怼,毕竟是他拆了她在沧陵的保护伞。可她也是个聪明人,很清楚知道沧陵的平静早晚会被打破,就算没有他陆东深,还会有其他人。利益的市场本来就是场无硝烟的战场,每一个能从战场里走出来的人,谁不都是踩着血淋漓的尸体前行的?
所以她明白这个道理,也所以她只有怨怼,而没对他剑拔弩张睚眦必报。
她的这份怨怼就成了小女孩的任性,没道理可讲,但有情可原。
“前怕狼后怕虎不是你的性格。”陆东深一针见血,“既然没了退路,那倒不如一往直前,想成通力合作也好,想成你认为的相互利用也罢。说句最实在的,你总要工作吧。”
她当然要工作了。
沧陵的两家店都被她转手了,谭耀明的钱她也没打算要,总得为以后的生计做考虑。
陆东深说完这话忽而又笑了,“当然,你不想工作也没关系。”
这句话说得跟上句相悖,就连态度上也截然不同。语气轻,似调侃,可更有意味深长。
蒋璃的心跟着他的笑忽悠一下,清清嗓子,“我可没说我不想工作。”
陆东深唇角含笑看着她,她被他瞅得全身不自在,别过眼。少许后,只听他轻叹一声,“囡囡,你要记住,命运如果躲不过,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蒋璃心口有了不小的震动。
因为他很是自然脱口的“囡囡”,也因为他后半句语重心长的话。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
可真正能做到的,怕是只有经过命运千锤和人生百炼的人。
三年前她在命运的角斗场上一败涂地,所有的骄傲和自信都在那场历练中粉碎,她丢盔弃甲如狼狈的丧家犬。与其说在沧陵安稳了三年,倒不如说是避世了三年。
她逃避所有跟三年前有关的人和事,试图将自己活成另外一个人,可每每午夜梦回她总能惊醒冷汗,三年前的噩梦如影随形,如同只无主的孤魂尾随着她,扼住她的脖子。
她做了许多尝试,走遍了大江名山,读遍了香典野史,采集了很多从前见都没见过的气味原料,调配出了不少珍贵的气味,但唯独没做到的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饶尊说,你想忘却前尘,前尘却因你而来。
陆东深说,命运躲不开,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想来他们说得都对,逃不掉甩不了,既然命运要她回来,那她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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