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见失眠了,研究中她连续一个月都没能正常睡着觉,只能依靠药物入眠,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不知名的惊恐与未知的焦虑中。
这种感觉就像她正在面对着一个隐藏在迷雾后死死盯着她的庞然大物。
不光是程见,所有参与新病毒研究项目的研究员们都处在类似状态里。
他们知道的越多就越能明白自己的无知,整个世界都被完全推翻,这样的失衡感绝不是轻易就能稳住的,每个人都像是在高空中无防护的走钢丝。
程见虽然恐惧,却也不愿意像那几个年老的博士一样,因为无法承受压力所以申请退出这个项目的研究。
她又坚持了两个月,项目每天都在来人,新的讨论时不时就会出现,她读了大量报告后,越发觉得毫无起色。
他们眼下对新病毒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人在面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时,强行去完成也只能得出一大堆垃圾,出现这种自厌心理的不止她一人。
最后,在她强调继续加强药量的时候,给她开助眠与抗焦虑药物的医生建议她暂时停下项目,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现有的安眠药正常剂量对她都不太有效了,再继续增加的话就是无法消化的程度,而且她已经开始出现依赖性,还有点走路蹒跚和肌无力,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适合再继续工作下去。
在专门研究病毒的深层地下待了将近四个月,程见的皮肤惨白到几乎逼近吸血鬼,被通讯员接出来时,她甚至觉得外面的天然阳光太刺眼。
外出行走的人数骤减,通勤还在继续,只不过他们头上都戴着防护面罩。
隔着面罩,程见看见眼前这与她刚来时截然不同的城市,心里涌上一股急切。
她转身就要跑回地下研究所,可最后还是被助手给拉回来了。
“先回去看看吧,听说世界各地的安全区形势现在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格林菲尔。”
文森看着她道,“有的时候换个视角来观察,可能会得到不一样的思路,主要是我也想休息了,我的大脑已经一点都转不动了。”
文森不知道程见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她的注意力可以在高强度持续思考四个月后依然敏捷如初。
最可怕的是,文森在这段经历里亲眼目睹她为了一个猜想花了一周去验证,每天只睡两叁个小时,可那段时间的工作效率居然丝毫没有下降。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大脑可以做到的事情,她的身体渴望睡眠,可大脑却表现得像是不必休息。
程见看着有点形容枯犒的助手,又想到试验室里那堆毫无进展的数据,叹了口气,沉默地跟着军方的人上了飞行器。
在程见看来,这或许就是被从项目里踢出来了,身体不支与毫无进展都是错误,虽然上面说让她休息只是为了接下来更好的工作,但这两年来程见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已经完全成型。
她习惯将眼前的目标全部攻克,遇到推不过去的,只会比一般人更加在意。
或许是时候在自己身体上再用一次那个东西了。
程见在头脑里调取着实验数据分析推演,两次实验的间隔时间也够,应该可以适当的去增加用量,具体提升多少数值还要看她现在的身体情况……
文森已经偏过头睡着了,而程见依然睁着双眼,可以看出,她正在思考。
四个月没有与外界沟通过,程见对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最开始的时候,即将下飞行器时,联络员在程见的询问下,向她介绍了格林菲尔目前的情况。
这是目前被战火波及最严重的安全区,虽然还没有陷落,但它已经岌岌可危了。
程见得知,达尔城在这四个月内发动了许多次大大小小的爆炸,其中造成影响最严重的一次是,科技派的总指挥长,闵蓝空上将死了。
这位将军罕见的长寿,死前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他在末日前曾参与了提高人类寿命的“克莫拉药片”项目,曾被怀疑如此长寿是否与那个项目有关。
而所谓的“克莫拉药片”,原型就是现在众所周知的克莫拉丧尸病毒。
程见从不曾见过这位闵蓝空上将,但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可以说他就是站在科技派那方最有震慑力的大人物。
闵蓝空的死亡,足以动摇军科两方平衡了多年的内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经两两对峙的时代结束了,现在科技派不存在还能与军方高层相对等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