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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疑问,完全是平直的、缓和的陈述句。
那一瞬间,天台上夹杂血锈味的风再次从虚空中呼啸而过,灌满了耳鼓与衣襟。
沈酌却并没有回答,隻淡淡道:“别想太多。”
他垂下眼睫,俯身要给予一个主动的亲吻,却在嘴唇触碰的前一瞬被白晟反手挡住了,那个自上而下的吻便落在了掌心里。
两人目光刹那交互。
白晟松开手,掌根抚过沈酌微湿的黑发,似乎在沉吟这什么,神情出乎意料地踌躇和郑重,良久仰起的喉结上下一动。
他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拉着沈酌从沙发上站起身。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白晟看了眼时间,认真盯着沈酌的眼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
秋夜细雨淙淙彻暮,密密出现在车窗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刷划出半圆的弧。
车窗外的景色从市中心的繁华夜景逐渐变得偏僻稀疏,城郊大片荒野在夜色中连绵起伏,白晟轻车熟路地打灯停在了山下。
沈酌眯起眼睛望向车窗外。
白晟带他来的是申海市公墓。
夜晚温度已经很低了,大理石台阶在雨水中有一点滑,道路两边树木草地散发出泥土潮湿的气味。这里的墓碑排列相隔非常宽,白晟对脚下的青石道路线熟稔,撑着伞走到了一座白色合葬碑前。
沈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望着黑白照片上的夫妻,是白晟的父母。
“咱俩从白日梦里脱身出来后,我到这里来过一次,跟他们说有一天我会把你带来介绍给他们。”白晟顺手擦擦遗照上的水迹,说:“因为感觉上如果没见过父母,就很不正式,好像在玩儿似的。”
沈酌自己其实都很少去父母墓前,但他没吭声,隻偏过头望着白晟在夜色中清峭的侧脸。
“按理说第一次上门得有个红包……”少顷白晟喃喃地自言自语,“算了,明天再补吧。”
尽管彼此都心事重重,但沈酌唇角还是掠过了一丝无奈而微小的弧度。
“你小时候家里是谁做饭?”白晟突然偏过头来问。
沈酌说:“不记得了,工作人员送饭吧。”
那些家里家外琐碎的烟火气离沈酌很远,毕竟他父母那样的学术地位,恐怕喝口水都有一堆研究生提着水壶等着帮老师倒,也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帮忙照顾孩子。
白晟短暂地笑了声,望着墓碑深吸一口气,带着微许悠远的怀念。
“小时候我家公司里非常忙,但每次保姆回老家,就是我爸做饭。”说起这个他至今都能回忆起当初的味道,“因为他做糖醋排骨很拿手,不像我妈每次炒糖色必糊,他还会调六种不同的饺子馅,逢年过节自己做酒酿和打年糕。”
“……”沈酌低声说:“你爸妈感情一定很好。”
白晟点点头,唔了声。
“那时他俩从公司回来,我就在客厅里看小神龙俱乐部的动画片,我妈坐在餐桌边给会计写回条,我爸在厨房里哐哐炒排骨。做完饭端上桌,我爸说:你要亲我一口才能去盛饭,我妈就问凭什么啊,我爸说我都忙活这半天了,一身油烟,两手没洗,我不值当你亲我一口吗?”
白晟眸底蕴着伤感,但话音是带着笑意的。
“当时他们都四十多岁了,动不动要亲一下,拉一下,上街手挽着手。我妈跟人抱怨说她嫁的老公跟过年打的年糕一样黏糊,我爸说一个家里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公平么,我什么都依你了,出去旅游人家都以为我是你鞍前马后的专属摄影师,我就是想黏黏糊糊的怎么了?不公平吗?”
“……”
青石板凹陷的水洼在细雨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白晟一手撑着伞,目光出神悠远。
“一个人最初拥有过的东西,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底色。如果可以选择,我也想把自己洗回最初的样子,就当做那场进化从未发生过,强权、统治、厮杀与暴君……都只是荒诞不经大梦一场。”
“家长里短,烟火琐碎,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事物,拥有自己所爱的人。”白晟淡淡地笑了一下,“就好像小时候吃过晚饭出门散步,看着爹妈走在前面手挽着手。”
“暮色炊烟家家户户,那就是我人生的底色了,没有那种乱世枭雄的大志向。”
从半山腰眺望,白晟身后的远方,是城市灯火一望无际。
千家万户无数光晕,在浩瀚水雾中弥漫出一片繁星般迷离的光海。
不知过了多久,叹息的尾音终于消逝在雨声中,沈酌把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轻轻挽住了白晟微凉的掌心。
“我没有怕你,”他轻声说,“我只是……曾经有一点担忧。”
雨中的城市霓虹在白晟眼底勾勒出微光,少顷他反手握住沈酌,低沉地嗯了声:“我知道。现在呢?”
沈酌没吭声,捏着他掌心的五指却紧了紧。
他们已经过了那个需要言语去表述一切的阶段,幽微的情愫与期盼都在对视中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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