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晟遽然睁开眼睛。
他喘着炙热的血气,再一次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向前走去。碳化的脚骨在身后拖出焦黑痕迹,每一步都痛彻心肺。但与生俱来的疯狂、耿耿于怀的悔恨、刻进骨髓的执念,都在脊梁中支撑着他,哪怕最后一刻被烧成碳也不能停息。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八岁那年,血色长街尽头,孩童用稚嫩的声音发誓此生永远不站在围观人群之后,哪怕未来刀山火海,也要站出去伸出第一双施救的手。
“往前走啊!”“去啊!”“就是这样!——”火场外不知何时重新出现的众多魔影发出一声声怂恿的尖笑。
“去活活烧死吧!”“去烧成灰吧!”“哈哈哈哈——”
群魔乱舞,遮天蔽日,兴奋无比,但白晟已经听不见了。他全身上下被烈焰包裹,幼小的身体被烧成了个火人,跌跌撞撞来到车门边,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向车内伸出手——
就在这一瞬间。
前方破开一道璀璨白光,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将所有魍魉鬼魅一扫荡平,四面八方的魔影在惨叫中化作了扭曲的灰烟。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白光中。
小男孩愕然睁大眼睛,抬头仰视着那个人携光而来,如若神灵,拥有难以想象的容貌和镇压一切的力量,踩着烈焰与硝烟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自上而下地向他伸出手:
“你要让我等多久,白晟?”
一刹那间,仿佛灵魂醍醐灌顶,小男孩瞳孔猝然扩大。
他战栗着抬起手,与神灵十指交扣。
就在两人掌心触碰的那一刻,小男孩惨不忍睹的身体迅速长大、变高,皮肉覆盖炭黑焦骨,赤裸血肉皆尽复原;白晟像一头伤痕累累的狼王,紧紧拥抱沈酌,发出了一声忍耐了十九年的、嘶哑到极致的哭泣。
漫天大火悄然熄灭,一切惨景化为乌有。
声声呼救终于消失了,扭曲燃烧的汽车如轻烟般散去。十九年前那对夫妇的灵魂得以安息,最后一次温柔拂过爱子的面颊,然后彼此缠绕盘旋,消失在苍穹下。
时光如迤逦长歌,将那个八岁孩童的恸哭远远带上天际。
“我很想救出他们,但就是做不到……”
白晟半跪在地,俯在沈酌肩头,一滴滴滚烫的液体渗进白衬衣里,“我以为自己已经变得非常强大,我那么拚命了,但还是做不到……”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进化成s级吗?”沈酌一手环过白晟的背,另一手按着他后脑乌黑的头髮,平静地道:“不是回到十九年前改变因果,而是在未来做一个拥有绝对力量,能够第一个从围观人群中站出来的人。”
“是这样的执念才让你脱胎换骨,是因为你自己希望能保护每一个人类与进化者,进化才会赋予你世间最强大的因果律武器。唯有强者才会对弱小生灵常怀慈爱之心。”
世界化作安静的虚空,放眼望去无垠空茫。
白晟哽咽的喘息渐停,像个茫然的孩子,紧紧拥抱着沈酌。
“……真奇怪,”他梦呓般喃喃道,“我怎么会在你面前哭呢?”
八岁那年开始就没再嚎啕出声的泪水与怨恨,原来并没有消失吗?
仿佛坚不可摧的盾牌陡然瓦解,打磨多年的铠甲轻易溃散;明明是最想要征服和占有的对象,明明是最想要在对方面前展现力量的那个人,却在对方伸出手来的刹那间,像风雪中渴望得到庇护的野兽一般,迫不及待发出了委屈的呜咽。
仿佛他早已知道,在这个人面前示弱是可以的。
在这双秀美眼睛的注视下,完全可以收起利爪,摊开皮毛,袒露那些从不示人的难堪伤口,以及未曾愈合的淋漓血肉。
白晟把沈酌紧紧锢在怀里,用力把脸埋在他颈窝中,跪在地上小声问:“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他感觉到沈酌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清淡:
“不,我是来送你出去的。”
“……”
一个可怕的猜测陡然浮现,白晟瞳孔无声遽张。
下一刻,沈酌轻而易举推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低头将冰凉唇角印在白晟的额头上。
“回去吧,24小时了,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接下来是我自己的战场。”
——伴随那一吻落下,四周场景迅速扭曲、拆解、轰然坍塌;第一重梦境在沈酌强悍的精神力侵袭之下,如被铁蹄踏平的城池,化作了遮天蔽日的齑粉。
一座深渊巨口出现在沈酌脚下,把他整个人拽向第二重梦境;与此同时白晟却不受控制地被推向高空,通往现实的白光从身后笼罩了他。
一个滚烫暗红的s重新出现在他心口,那是进化的力量终于开始一丝一丝回到体内。
“……沈酌?”白晟眼睁睁看着沈酌毫无反抗,张开双臂任由自己向深渊坠落,难以克制地战栗起来。
“你要到哪里去,沈酌?!”
·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病床边纷纷响起惊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