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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病房裏熄了大灯,病床被布帘密密遮挡住,昏暗中只有仪器闪烁着光点。输液瓶中液体一滴滴落下,心跳监护仪有规律的滴答声,突然从布帘内传来几乎难以听见的细微呻吟。
江停猛然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
果不其然,严峫的麻药劲儿已经过了,第一波痛苦在半昏半醒间悄然来袭,让他迷迷糊糊地辗转反侧,豆大的汗珠顺着鬓髮滑下枕头,不停去抓皱巴巴的床单。
江停立刻按铃,主任专家为看护严峫特意换到了今晚值班,亲自带着护士过来测过体征,点头道:“心跳血压跟总体情况都挺好的,术后疼痛也实属正常。就是这小伙子力气太大了,家属得好好看着,别让他乱翻压到伤口。”
江停看严峫眉头拧得死紧,不住呻吟,脸和脖颈都被汗浸透了,就问:“能开个止痛针么?”
主任还没说话,新来的小护士直不楞登来了句:“省会的员警还怕疼呀?”
江停说:“员警也是人,是人怎么会不怕疼呢。”
主任瞪了小护士一眼,立刻催她下去拿止痛针上来,亲手给严峫打好。几分钟后严峫果然平静下来,紧攥着床单的手也鬆开了,甚至发出了均匀平静的呼吸声。
“手术后第一晚总是会比较艰难,家属要随时注意情况,有疑问立刻按铃……”主任又详细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看江停都清清楚楚答应好,才带着小护士离开了病房。
江停回到病床边,困意全无。
严峫的情况看着比刚才平稳多了,脸色也不像刚才那样黄得发青,就是疼出来的冷汗还没完全褪去。江停怔怔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拧了个热毛巾回来,仔细抹掉他额角和脸颊的汗迹,又一点点小心擦拭那潮湿的脖颈。
但就在毛巾蘸到咽喉部位时,突然江停动作一顿——他的手突然被严峫抓住了。
“……”严峫睁开眼睛,视线还非常涣散,嘴唇动了几下:“……江……”
“嘘,”江停想把手抽出来:“很晚了,别说话。”
但他一用力,竟然没挣脱开。严峫直勾勾盯着眼前江停,目光逐渐有了神采,看上去似乎倒比打止痛针前更清醒了:“你怎么……在这裏……”
江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抽回了手:“睡一会吧,你不疼么?”
“你……是来照顾我的?”
深夜的病房裏静静的,江停没吱声。
严峫眼底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说:“但我好疼啊,疼得睡不着。”
江停心说,得,刚才那支止痛针大概是打到狗身上去了。
“你把手给我……给我就不疼了。”
走廊远处传来护士轻轻的脚步,惨白灯光穿过门缝,为这方狭小的空间勾勒出暧昧温暖的影子。江停想站起身离开,但脚刚使力,就被严峫作势要起身的动作给止住了。
没人注意到这隐秘的小小僵持,门外药品车的铁轱辘近了又远。
终于江停轻轻出了口气,尾音裏带着连自己都听不出的无可奈何,把毛巾丢在床头柜上,握住了严峫的手,旋即被严峫用力攥紧了贴到自己胸前。
“你感觉到这心臟在跳吗?”黑暗中严峫低声问。
江停“嗯”了声:“怎么?”
“它现在跳得好快啊。”
江停錶情微微变了,但没说话。掌心下那胸腔中的每一次搏动都格外火热清晰,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很久,严峫的呼吸终于再次恢復了昏沉悠长。
他睡着了。
江停没有动,安静地坐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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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江阳县街头公用电话亭。
“知道,我没事,早出院住招待所了……找个人过来接我,你就不用来了……”
电话那头杨媚的声音活像是十根又尖又利的指甲狠命刮擦小铁板:“我怎么能不过去?我怎么能不过去?!那个姓严的死鬼会不会开车?怎么就翻进河裏了?肇事的抓到了吗?为什么这几天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谁给你做吃的?小刘!!小刘开车我们去江阳,现在就去——!!”
江停几次插话都插不进去,听筒那边传来鞭炮般惊天动地的炸响,只得挂了电话。
上午江停出院去买了点中药材,又在医院边的餐馆点了条活鱼,让老闆现杀后跟药材一起熬了锅鱼汤,什么味精调料都不放,熬得雪白浓稠又没有一丝腥气,准备带回去给严峫补充营养。
——虽然严峫未必需要补充任何营养,住了几天院后所有医生护士都一致认为,比较需要卧床休养的那个人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江停。
江停左手提着保温桶右手端着杯热豆浆,刚进医院大门,就只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大嗓门:“哟,陆顾问!”
他一回头,果不其然赶上来的是马翔。
“您这是干什么,煲汤呢?哎哟我跟您说,严哥根本不需要这个,他壮得跟公狗似的,相反是您又是惊吓又是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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