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路窄
谨惜见纪夫子面露难色,不由得着急,紧赶几步来到近前,也跪下道:“纪夫子,您曾说过国家选拔人材应不拘一格,不以出身论英雄。所以皇上采纳了您的观点,连前朝的蒙兀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在本朝继续为官。为何却不能接受身为乐户出身的湄生呢?出身不是湄生能选择的,是制度把他拒绝在门外了。如果您不帮他,那国家不过是多了个无用的伶人。可是,如果您帮他,也许就是为国家多培养了一个人才啊!”
纪夫子微笑望着湄生,说:“且不论你未来能不能成为国家栋梁,不过就看你能交到如此剖心置腹的朋友,就知道你的品性如何了。优伶中也有忠贞爱国之仕,门阀子弟中也有背主忘恩之辈。所以老夫相信,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老夫……愿意收你这个徒弟!”
湄生和谨惜听了这话,不由得喜出望外,湄生激动的给纪夫子磕头。
纪夫子起来扶住湄生,说:“先不要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入溪山书院的目的也不外乎是想走科举之路,你跳不过这道门槛,所以这次一定要报名参加童子试!”
“可……可报名时填三代履历就会被赶出去的!”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湄生不由和秀眉微聚,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
“放心,老夫每年可以保奏两个名额的学子入试。不过以往都是保举乡试学子,今年保举你这个童生,可是破了我的先例了!”说罢纪夫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湄生又要重重叩头,被纪夫子拦下,道:“再磕都把额头磕破皮了!到时还怎么参加面试啊?”
兵船缓缓靠岸,萧赫风令兵士抬着书箱下船,纪夫子领着湄生亲到县衙礼房报名。去县衙谨惜自然不便现身,被父亲或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所以她没有跟着湄生他们前去。
不过此次的事情如此顺利倒出她的意料,纪夫子果然是个仁厚长者,没有怪罪她们的冒失,还真心实意帮助湄生……当然,还有一个人也应该感谢的。
她转过身,对依然望向岸边的萧赫风浅施一礼,道:“这次的事情,多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怎么可能顺利的找到纪夫子。”
萧赫风懒懒的倚着船舷,摄人心魄的目光望向谨惜:“我不过是应你之求,又不是因为那小子,他跟我没关系!”
这个家伙,从来都这样……明明做了好事,也让人心里不舒服!谨惜咬牙切齿的想。
“喂,丫头……”他蔚蓝的眸子满是柔情。
谨惜疑惑的看着他,只听他说道:“都到春天了,不如……我教你游泳吧!”
“你去死吧!”谨惜气得狠狠给他一拳,气哼哼的跑下船去,身后传来某恶霸肆无忌惮的笑声……
由纪夫子亲举的童生,还是渔容乃至江西第一个!而且这个孩子竟然出身乐户!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泽府。
因为纪夫子乃是皇子之师,并皇上曾恩准他每年举荐两位学子应试。所以小小的渔容礼房司吏哪敢拒绝,他忙派人禀报蒲知县,然后亲自给湄生填了履历。
童试五场,每场湄生都成了焦点人物。一出来就被人指指点点,不过当他所做的文章和诗篇传出来时,所有人也不免心悦诚服,毕竟这孩子是靠真本事考出来的!
因为湄生无姓,纪夫子特以勤为姓,给他起雅篆为励之。
果不其然,县试过后,发榜之日,湄生考中“县案首”,坐了“红椅子”。到了此时,湄生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
湄娘听到湄生竟然参加了童生试,还考了县案首。不由喜极而泣,她灰色的眸子溢满泪水,灰暗的肌肤也透出一丝红润来。
“湄生……娘没想到你真的能成功!一直背着娘念还得学曲实在是太辛苦了。娘都不知道你怎么熬的……”湄娘激动的语无论次,她真的没想到儿子会如此出息。
湄生握着娘的手,安慰道:“娘,这一年多都是谨惜在帮我,如果没有她,我也不能考中县首!”
“他……他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湄生,以后要好好报答人家!”湄娘自然还不知道谨惜是个女子。
“嗯!”湄生的目光望向窗外,那一片如烟的翠色就像她的目光一般,平和、暖人。他低低的说:“我会用一生来报答她!”
一路过关斩将,通过府试,最后一关就是院试了,院试是由提督学政亲自主持的考试。各省学政是三年一任,由皇上亲自派选,是掌一省之学校士习文风的官员。
今年因江西学政卸任,京城还未传下喻旨是何人接了此任。所以童试和岁试、科试都耽搁下来,直等新任学政到任后才可考试。
正在所有考生都在焦急等待之时,忽闻京里传来消息,说是已派了一位姓宋的大人充学政之职,正水陆兼程赶赴江西。江西各州府已得了红谕,令参加童生试的在初六日到省里应试。
看来这位宋大人倒是个雷厉风行的,还未到江西已安排下考场,说是大概初一到,然后巡查考场,准备就绪,不会耽误童生试。不过对于参加考试
↑返回顶部↑的童生来讲,这一步就是决定他们能否跨入仕途大门的第一步了!
初六那日,天还未亮,湄生就在启蒙恩师杨先生的陪同下来到考棚。杨先生对这个学生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拍了拍湄生的肩膀说:“不用紧张,用平常心去答便好!”
湄生用力点点头,走向那漆黑夜色中唯一明光的灯光处……
巡场的考官和兵丁在门口点名入场,发给考卷。湄生按着试卷上钤印的座位号走进考场找自己的坐位,随着许多考生陆续入场,湄生听到外面大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听得格外清晰。
堂上云板击了三下,差役手举题目板在甬道上来走过,有些视力不好的考生不禁站起来,觑目观看。好在这时天已大亮,湄生仔细看着题目板,上面写的是: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这句是《论语述而篇》中的,湄生不禁凝眉沉思起来……许久,他提笔在试稿上写道: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不知过了多久,湄生听见堂上巡绰官击云板三声,大声道:“快誊真!”
他知道时间已经快到了,忙把正卷拿出来,运笔如神,把刚才已写好的文章誊在卷上。
申时一到,考堂上鼓声、云板声齐鸣,差役已过来收卷,就算未答完也要把卷子抢走。湄生轻轻呼了一口气,一切终于结束了!
当他走出考场时,隻觉得外面阳光似乎格外刺目,他不禁用手遮住眼睛。
两个差役从他身边走过,几句话不经意飘入耳中……
“听说原要到任的学政宋大人途中突然暴毙,临时更换了一位新学政,真是差点就赶不上童生试呢!”
“是啊,我也奇怪呢,这位新大人姓什么?”
“听说姓陆……陆子皓陆大人。”
湄生的呼吸不由得一窒,等他再加头,那两个差役早已不见踪影了……难道是他的幻觉?
到了发榜那日,湄生忐忑不安,他不敢看红榜上的名字,直到杨先生拍着他的肩膀兴奋的叫着:“案首!湄生,你考中院案首了!!”
湄生抬起头,望向高墙上所贴的那张红榜……他的名字果然高居第一。
疲惫和辛苦一时都涌上心间,他微微扬起的凤目噙满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考中秀才,就有资格入官学,各府、州、县的学宫都有一个半月形的水池,称为泮水,是取自《诗经鲁颂泮水》里“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所以入学也称“采芹”。
此次考中童生试的只有三十人,被录取的新生要填写姓名、年甲、籍贯及三代履历,交到学政那里,学政在考棚审过履历,为新生举行簪花礼。
杨先生自然高兴的欣喜若狂,见学官召集新生们参加学政,忙推湄生上前。
而湄生听说还要面见学政,忡然变色,两腿如灌铅般行不动了。可事已致此,又怎么能脱身,被众人拥着走上考堂……
当他迈入大堂,抬起头看向端坐正位上的那个人,不由得身体一僵……果然是那个禽兽!湄生咬着唇,暗暗握紧拳手。
只听见陆子皓朗声问道:“今年的院案首是何人?”
下面的学官忙递上“亲供”说道:“名叫勤湄生。”
陆子皓翻开亲供,不由得目光一凛,说道:“勤湄生,是哪个?”
此时,湄生已不在意什么功名,什么前途了,他谑的站出列,大声道:“我就是!”
傲然屹立的风姿让这个少年如严冬霜雪中挺立的幼松,依然挺立不弯。见他这般风骨,陆子皓不禁心中大怒,手不禁摸向被他划过的脖子,那里留下一道浅红色的疤痕,让他每当看到就羞愧难当……他竟然会被一个优伶威胁!
而此时,这个下贱的优伶竟然就站在他面前,还成了案首!
陆子皓翻开他的亲供一看,不由得眯起眼睛,大骂下首站着的学官:“你眼睛长在何处?这样一个乐户子弟也可入得考场,当得案首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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