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陶青鱼将伞放在屋檐下。
方雾问:“说什么了?”
陶青鱼道:“要组巡逻队。”
陶兴旺进了家门, 问:“爹, 我去不去?”
陶有粮跟邹氏一起捡着米筛中混在米粒儿里的小石字儿,闻言抬头道:
“去不去都行。先看看那些人还会不会往山里钻。”
“欸。”
入夜, 山上比山下冷不少。
又下来了些人, 听说村里今日又生了事儿, 再心大也不敢家里不留人直接进山了。
听秦家那边说人够了, 陶兴旺也没再去。
家里还有活计,歇不得。
饭菜上桌, 已经是黄昏。
方问黎跟周令宜是在陶家吃完饭后才走的。不过走之前也叮嘱了,这几日没要紧事儿就不要上县里。
将人送走,陶家人收拾了碗筷,洗漱后就去睡觉。
吹灭了烛火,方雾又抓着陶兴永的手跟他说话。
掌心的手虽没有动静,但窝在男人肩膀,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也安心。
“今日乱得很,这大白天的,竟然有人进屋就抢。鱼哥儿也跟着跑出去帮忙,吓了我一跳。好在没事。”
“从流也来了,你该是听到的,在哥儿屋里教几个小的念书……”他眼中藏着希望,神情安然,嘴角带笑,“以后哥儿的孩子必不会像咱家一样是泥腿子,定能生活富足,从小上学堂。”
泥巴稻草糊的墙不隔音,方雾的说话声还是传到了隔壁。
陶青鱼睁眼看着屋顶,安静听着。
像幼时熟悉的催眠曲调,缓缓的,轻柔地拉得他眼皮摇摇欲坠。
屋里漆黑,看不得一丝光亮。
迷糊睡着前,他还想着许久没去县里,也不知道如今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
此时,县衙。
黑云压空,下了一日的雨依旧未有停歇。雨滴打在青砖黛瓦上,似珠帘线断。
疾风骤起,如鬼哭狼嚎,呜呜吹得人莫名胆寒。
赵绮被关在屋里好些日子,砸也砸了,骂也骂了,始终出不来门。
恍惚过了天日子,这会儿陡然听着开锁的声音,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背对着门坐着。
“小姐,老爷来了。”
赵绮不语。
赵成鹏的影子落在屋里,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展开了蝠翼。他面覆阴影,看不清表情。
“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赵绮还气着,语气极冲道:“去哪儿?姨母家你又不让我去!”
没等来人回应,赵绮转身,只看他爹匆匆远去的背影。
“天还黑着,你就要赶我走!”叫声混着惊雷,室内突然亮堂一瞬。
赵绮脸色煞白。
她捂着自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口,眼神发直。
“小、小姐……”小丫鬟被她看得害怕。
赵绮轻飘飘道:“进来。”
*
赵成鹏回到自己屋子。
何师爷等在那儿,笑着将一个颇有分量的盒子双手递上。
“大人,下面的人孝敬的。”
赵成鹏将盒子拨开,里面黄金白银堆着,底下还有一沓泛着油墨味道的银票。
他笑了一声,将盒子推回去道:“这些……你拿着。”
“明日依旧要烦劳师爷。”
何师爷脸上笑容瞬间扩大,他抱着盒子谄媚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将那些刁民拦在门外。”
赵成鹏点头,拍拍他肩膀道:“夜深了,师爷回去吧。”
“那小的告退。”何劼退出门,随后才转身离开。
房门大开,烛光被夜风吹得连灭几盏。赵成鹏站在门中间,注视着何劼远去。
关上门,室内幽暗更甚。
赵成鹏看了屋里一圈,快步走到床边,掀开床板。
他一双被挤得快看不见的眼睛中,忽然金光耀眼。
为官多年,他攒了不少家底。如今上头已经盯上他,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
他抓起一把金疙瘩,脸上似笑似哭。
可惜啊可惜……
他松手,金子碰撞,赵成鹏沉迷得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