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肖恩的话,舞会举办者罗伯特先生皱了皱眉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亚当牧师不会无缘无故冒犯一位女士的。”
罗伯特先生称呼我为‘亚当’,其中的亲疏一听便知,因为他知道我跟爱德华是密友,自然不会因为一两个陌生的客人而得罪我。
伊丽莎白恶狠狠的盯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怎么可能是牧师!”
“我哥哥当然是牧师。”安娜挺胸抬头的走了过来,她站到伊丽莎白面前,自豪的说:“我哥哥毕业于牛津大学神学院,是位真真正正的绅士。”
“你们一定是欺骗了大家!”伊丽莎白伸出手指指向我们,简直气急败坏,毫无仪态可言。
“你想说什么?想说迪安·康斯坦丁先生把我送去了一所下等慈善学校,所以不可能成为绅士?”我笑着说:“不相信的话,你就去查,我毕业于洛克公学,然后在牛津大学深造,所有的学历都来路清楚,明明白白。你为什么不解释解释,你那个可怕的情妇母亲为了压榨我们几个前妻的子女,送我们去慈善寄宿学校的事情!若不是有慷慨的绅士资助我上学,我早就被你母亲那个恶毒的女人毁了!”
此话一出口,立即引来了众人的惊呼,毕竟娶了情妇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还压榨前妻的孩子,简直是大丑闻。
“你胡说!因为你殴打我,你!是个魔鬼!所以父亲才会赶走你!”伊丽莎白喊道。
“啧啧。”爱德华摇了摇头说:“小姐,别这么难看。瞧瞧你,果然下贱人就是上不了台面,即使再装,飞蛾也变不了蝴蝶。难道你的礼仪老师没教过你?说话的时候不要指手画脚,更不要像没牙的小孩一样到处喷口水。看看你毫无品味的穿着打扮,我的眼睛都要被刺伤了,连暴发户都知道要学习其他高贵女性的着装,而不是穿的像个小丑。简直没有丝毫礼仪教养,不愧是情妇生的私生女。现在的圈子真是越来越不体面了,连你这种下等人都能混进来。”
这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爱德华不愧是贵族圈里长大的孩子,最清楚上层人士鄙视什么,所以专门揪住细节问题嘲笑挖苦,而且他的语气非常尖锐刻薄,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个高傲到极点的胖墩小贵族。恐怕他这两句话,足以让伊丽莎白沦为整个伦敦的笑柄了。
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肖恩先生和约瑟夫也遮遮掩掩的拉扯伊丽莎白,似乎想要离开。因为他们已经引起了当场许多绅士贵妇的嘲笑,再厚着脸皮待下去,就什么体面也没了。
伊丽莎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对着我和安娜也许还能逞能,毕竟潜意识里,她认为我们还是那些只能受她欺负的人。可当她面对的是一位绅士,或者许多绅士的时候,她那点嚣张的气焰就像泼了冷水一样,迅速萎靡了。
不过到底是珍妮夫人的女儿,她自觉受了欺负,于是委屈的‘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似乎无辜的她被众人围攻欺负了,然后一转身,哭着跑了。
“喔,上帝啊,瞧瞧她,我们说错什么了吗?下等人不愧是下等人,一点涵养都没有,作为一位女性,连接受别人好心建议的心胸都没有,可见从小缺乏教养。”爱德华还在继续挖苦人家,他遗憾的叹息模样简直是痛心疾首,好像在说,我给你提意见是看得起你,你给脸不要脸,果然不配进入我们的圈子。恐怕从今以后,‘下等人’这个大帽子就要被结结实实的扣在伊丽莎白头上了。
我惊讶的看着爱德华,这家伙挤兑起人来可真厉害,一句句直插别人心窝,简直像个高傲又难伺候的贵族妇女。
爱德华叹息完毕后,还向我扬了扬眉,意思很明白,他在求表扬。
今天晚上我觉得很痛快,好像长久以来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纾解,因为我在父亲和珍妮夫人的淫威下压抑太久了。小时候,我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忍受。即使后来逃出了奎因特,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上学的地方,因为我上学用的钱是不能公之于口的。虽然我挪用了母亲的首饰,可在法律上,这些首饰属于我的父亲,在偷盗七先令以上就要被处以绞刑的严苛刑法下,西蒙管家是冒着生命危险帮我进入贵族学校求学的。所以我一直都活的小心翼翼,直到得到了马丁先生的资助后,我才终于放下心来。
如今我已经长大,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了绅士的地位,我再也不必依靠任何人,再也不必惧怕任何人,哪怕父亲都拿我无可奈何了,我已经为自己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可是几天后,劳伦特先生来拜访我时带来了一封信,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收到了您弟弟约瑟夫先生的来信。”
我打开信扫了一眼,顿时心头起火。
约瑟夫在信里先是恭维了劳伦特一番,然后就暗示了一件事情,说安娜小时候曾被庄园里的男仆侵犯过,虽然他对妹妹的遭遇很遗憾,可是不让劳伦特先生知道是不对的,所以特意写信告知。
“这是污蔑!这是污蔑!”我愤怒的说:“这根本是毫无事实的胡乱编造!”
劳伦特先生显得有些恍然,目光也摇移不定。
我对此十分惊恐,急忙对他说:“您知道我们有个十分恶毒的继母,她的儿女跟我们兄妹一向是仇人,小时候还虐待过安娜。他们因为一场舞会上被我们奚落,气不过就故意污蔑安娜的名声,您可别信了他们的胡言乱语。外面没有人会相信她们的,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珍妮夫人是个情妇,还把前妻的儿女统统赶出了家门,他们只是嫉恨我们才故意编造谣言。”
“不,我不信,我当然不信。”劳伦特先生尽管有些犹豫,但听了我的解释后还是表示不会相信。
送走劳伦特后,我独自在书房里生闷气。我有些后悔昨天在舞会上挑衅他们了,他们伤害不到我,可是却能轻易伤害安娜。他们就像一群无耻的鬣狗,招惹他们是不明智的,因为他们睚眦必报的性格会在暗处伺机而动,不断找麻烦,直到一口一口咬死猎物为止。
难道我就只能坐以待毙吗?受他们中伤也无能为力?我对自己说,必须要保护安娜,不能让我们兄妹再沦为前世那样的下场。
然而,几天后的某个早晨,我们正在餐厅里用早餐。休斯送了一封信到安娜的手上,安娜用餐刀切开信封,刚看一眼就愣住了。
信纸轻飘飘的落在桌子上,泪水从她眼眶里涌出。她起身飞快的跑出去,却因为脚下不稳跌倒在地,女仆慌张的去搀扶她,可是她脚软的站不起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封信,信是劳伦特先生寄来的。他说他的父亲反对这门婚事,所以要取消婚约。理由冠冕堂皇,可我知道这是那封信惹得。
这个劳伦特居然会蠢到相信我们仇人的一面之词,若是安娜真有什么不妥,整个奎因特庄园的女人都要变成□了。否则他们怎么会只给他写了信,而没有宣扬的满世界皆知,因为外面的人根本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反而会谴责他们故意抹黑一位小姐的名声。
我愤怒的不能自已,冲进书房,从抽屉里拿了把火枪出来,然后就要出门。
安娜见到我握着火枪,哭着冲上来抱住我:“你要上哪儿?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杀了劳伦特那个蠢蛋,再去宰了约瑟夫!你让开!”我推开安娜说。
“不要!不要!”安娜大喊道:“不要这样,你们快帮我拉住他!”
休斯和玛莎急忙过来帮忙,几个人抓住我,不让我出门。
这时,房门推开了,爱德华走进来,看到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样子,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安娜边哭边说:“劳伦特先生要解除婚约,哥哥拿火枪要去找他。”
爱德华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墙上:“你这是疯了吗!给我冷静点!”
我喘着粗气,脸热的像要烧起来:“你走开!我要去跟他们决斗!”
“你当这是两百年前吗?决斗?即使没死也要进监狱!”爱德华按着我说:“看看你都让安娜小姐急成什么样了!现在最痛苦的是安娜小姐,你不安慰她就算了,还要让她为你担心痛苦,你想让她去监狱里探望被判死刑的哥哥吗!”
作者有话要说:法国人爱决斗,国家屡次颁布法律,禁止私下决斗,可惜决斗成风,屡禁不止。英国人比较含蓄,一般没有法国人那么大胆,
48、第 48 章 ...
爱德华的话点醒了我,我看着双眼通红的安娜,卸掉了身上的力气,转身把安娜搂在怀里:“别难过,我不会放过那些小人的。”
“不!不!你不要做任何事,你答应我。”安娜哭着说:“你答应我,我不要你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否则我会活不下去的。”
我深吸了口气说:“我不会冲动的,你别担心。”
安娜擦掉眼泪,笑着看向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没人会相信他们的话。你向我保证,你什么都不做,你向我保证!”
看着安娜勉强微笑的样子,我心中痛苦至极,只好抚摸着她的脸颊说:“我不会做任何事,我向你保证。”
然后我吩咐玛莎道:“扶小姐回房间,好好照顾她。”
安娜离去后,我和爱德华走入书房。书房里没有生壁炉,所以有些阴冷,天空阴沉下来,没有一丝阳光,似乎即将迎来一场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