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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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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了。”她被谢据歪了的毡帽逗笑。三个月前,阿荇几个同门与南山小学的谢据、卞恣相约到野山游历,在秩干匠肆住了两日。

这孩子十岁了,她和他之间的友情早不能像从前,连通信也不再合适。毡帽是去年托阿荇送给谢据的,当时言此帽是大母缝制,谢据明白,其实是王葛缝的。

“阿据,他就是桓真。”

“见过桓兄长。我兄长名奕,提到过桓兄长。葛阿姊,我是来告别的,年后我要外出游历。”他示意身后的奴仆将漆盒捧前,认真而诉:“这里面是我在闲时用树皮制的纸。自己制纸方知耗时,与学术相比,我发现慕学者最需的,其实是有字之纸,是书籍。嘻,所以我的志向改了,我要在所到之处,把夫子教给我的文章,传播给更多人知道。”

谢据这一别,再见时恐怕都难认出了。

王葛与桓真上马,缓骑于道。

“考得怎样?”

她舒口气:“还好。”大匠师级别的考生,谁也不敢说比别人强,不出错、不浮躁返工就可以了,剩下的只能等将作监评判。

“王恬回山阴了,这些天我和他见过几次面,他说刘清有可能考进预卒营。估计阿恬得再等一年。”

王葛知道桓真在没话找话,她笑着鼓励他:“说说你吧。我只想听你的事。”

桓真心口涌上热火,灼的他眼神晶莹亮泽。“阿葛,我觉得我生来就该在争斗中、在刀光中生活,不,是抢夺!阿葛,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对不对?在兵营里,强就是强!弱就是弱!任何手段和流言都会被强者击垮。但一定要做到最强才行!”

王葛:“我理解。我们知道自己可以做到最好,如果懈怠,最辜负的是我们自己。”

“是!不过有时候人是察觉不到自己懈怠的。几年前我就如此,我以为自己足够刻苦,直到发现一葛藤顺岩而上,她那时攀登的高点,竟是我平时未瞧进眼里的。我钦佩她如此坚韧、专注、不卑不亢。倘若我跟她相换……”没有这种倘若,他不敢妄言。

王葛能猜到他未尽之意,回想从前,她感慨:“多少人仍旧如此,活一天算一天。”

“所以我要知道这世间到底有多苦,只有踩进辛苦里,才知如何摆脱辛苦,然后助世间摆脱辛苦。”

后面的护卫们不时交换眼色,桓公子千里迢迢来找王主吏,怎么不诉情意,句句跟交流武术似的?不过怪稀罕啊,王主吏也有活泼时候,不再过分沉稳像个小老妪。

山阴城外的岔道口,一处通往西北方向的洛阳,一处通往踱衣县。

并行的马蹄印该分离了。

“阿葛,路上慢行。往后年年岁岁,我们一起守。”

王葛微笑点头:“我看着郎君走。”

桓真心里暖烘烘的,摇下头,示意她上马先行。

无风无雪,此刻他为可以目送她很远而开怀。他情不自禁吟诵:“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踏踏踏……踏、踏……

白容有灵,刚疾奔起,就感受到王葛的踟蹰而调头,一起望向那容貌尚有青涩,情感浓烈且纯真的黑衣少年。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原本的末句“与子偕臧”被他仍引用前段末句。

王葛绽放笑容,她给不了这个岁数的他爱情,不全是因为林下,还因为自己的年纪。但她一定会给桓真最真挚的亲情和爱护!她向他挥手再次告别,而后扯缰,奔向归家之路。

寒风起,贯穿两途,如岁月之梭。

罟(gu):渔网、捕兽网的总称。

斫(zhuo):砍木劈木的意思。

耜(si):早期的翻土工具。耒(lěi)是耜上的曲柄。通常“耒耜”连用,在前文出现过。

刳(ku):从中间剖空。

剡(yǎn):削尖的意思。

柝(tuo):早期巡夜的敲击器具,木或竹制成。

漙(tuán):露珠团成一圆。

《野有蔓草》是诗经里少有纯粹歌颂爱情的诗。最后一句“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对王葛和桓真来说不合适,就被桓真用上句的末尾代替了。

404 一纸调令赴洛阳

岁末岁首,日月相推。

二月春光明媚时,王葛应了桓真之求娶。

三月十七,国考成绩出,王葛晋升宗匠师,成为大晋年纪最少的宗匠。这时县署上下,乃至郡署官吏都明白,王宗匠不会在踱衣县久呆了。

桓家、王家相距遥远,到了纳征送聘已是季夏炎炎。

大晋禁奢,不过聘车之多,礼物之繁琐在寻常人家看来依旧冲破想象。金饼,地契,铜钱,美珠,绢帛细葛,五谷粮种,笔墨纸砚,铜镜案屉食器,箧笥漆椟,牛羊牲畜,鸡鹅活禽……只有王葛一家想不到的,没有桓家不舍得给的。

房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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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两处在踱衣县城,两处在山阴县城,一处在都城洛阳。店肆更多了,尽在扬州境内。

所有田契附带佃客之契,佃客全部随聘车一起至,桓家还送了三十名管事,另有童仆三十人。

桓真的几份乡里地契、房契没写在聘礼里。

定下十月十六的亲迎日期后,王蓬、王菽、王艾从乡塾休学,王葛一家搬去县城,苇亭的宅和地交给佃农。葛藤巷的宅院租赁,桓真买的两处大宅不动。

紧接着,王禾调至县都亭为亭吏,他迎娶鱼双的日期也定下,在来年季春。

七月初,桓式调往山阴任县令,谢奕接替踱衣县县令之职。王葛的调令同至,她得在十月二十之前入雷火营任职,职务为“火械令”,掌火辎与兵械。

这代表王葛得提前离家了。踱衣县到洛阳两千多里,如果按原先的计划,桓真来踱衣县迎亲,那她根本来不及去雷火营。

预卒营有武比,这次武比非同寻常,桓真脱不开身。不过桓廷尉得知王葛调任消息后,立即遣铁风、铁雷出发,二人仅比公文晚三天到王家,协助王葛提前进京。

正是雨季,嫁妆车辎走不快,老两口和王大郎没在此事上犹豫,决定让王葛中旬就走。正好,这次把高明高月几人全都带回洛阳,阿薪四人自然仍跟随王葛。

定下日程后,就是商议送亲之事,王葛有嫡亲兄弟,送亲者当然不能让王二郎这一房去。巧合的是,袁夫子要上京会友,因此许王荇休期,还答应一路同行,不耽误路上教导弟子学业。

王艾懂事,不想长姊要离家时还心疼她,她主动道:“我留下陪阿父,我也舍不得大母。”

王大郎却对长女道:“若是能带上阿艾,就让她也去。日子好成这样,我若再照顾不了自己,不真成废人了?呵呵。”他脸上的笑没任何勉强、泛苦。

贾妪把阿艾轻轻搡到阿葛跟前:“去。又不用种地了,该见识外头的时候呆在家干啥?”

临行前夜,王二郎心里说不出的堵。

县里的宅院真大啊,还分前院、后院。后院里的樟树真茁壮,院墙四周爬满牵牛子。大兄说得对,日子好成这样,几年前做梦都不敢做。可这些都是虎宝挣来的,家里的顶梁柱本该是他,结果反要侄女风里来、雨里去的闯荡。

唉,从虎口里抢活的阿葛,这次一走是不是又得好几年见不上了?

“二叔在想什么?”王葛过来。

“以前觉得当官好,现在才知道不管干啥都由不得己。你说那……”王二郎指个方向,悄声抱怨:“咋想的,你才成婚就让你去兵营。”

王葛也悄声道:“指反了,洛阳在那边。”二叔真是铁随大母啊,换个地方就不分东西南北。

她仍保持着低音,观察着对方神色说道:“跟二叔说件事,我近日听闻有人能重活一世、两世,多吓人啊。”

王二郎:“啧!可别听些乱七八糟的,你得早起赶路,快去睡吧。”

王葛现在有自己的屋了,躺下后思索,从刚才二叔的反应看,他确实不记得重生之事了,难怪她从平州归家后,觉得二叔始终开朗,再无从前时不时的阴郁变化。

一个人没受过伤,怎会忘了自己重生过呢?什么样的契机下遗忘的?

那她呢?

会不会因某种契机忘了王南行,忘了林下?

清晨,王葛被梦境里的刀光劈醒,与弟妹一起泣别长辈。王葛再留恋的抱抱阿麦,启程。

嫁妆车有十辆,三辆车里是葛师给她的书籍与药草,两辆车里是桓式之妻陆洵给她的妆奁、衣饰,剩下的是大母为她缝制的被褥、四季衣裳,少部分是她积攒的钱和器物。

押车的部曲有铁风、铁雷、高明,客女有高月、冯衣、冯织,匠徒有阿薪、阿芦、阿蒌、阿楚,另有十名擅赶车的佃奴。

王家是普通匠户,王葛即便倾全力添置嫁妆也看不出多,所以没必要打肿脸充门面。且桓田喜已经转达明白孔夫人的意思,所有聘礼都是谢王家养育王葛之不易,不需添在嫁妆里。

一行人先去清河庄接袁夫子,夫子只带了三仆、一辆牛车,抄近道出踱衣县,一路秋高气爽,走走停停,王葛只要有闲,就与弟妹一起旁听袁夫子讲解儒学。

遇到好景,队伍便缓行,青山郭外,旷野曲河,无不令王葛感叹,这大晋的土地如此丰茂!继而发奋,中原疆土只能外扩,岂容蛮夷生觊觎之心!雷火营跟野山的火辎库有天壤之别,朝廷信任她,给她机会,那她就要继续钻研火器、兵械,要和将军荀灌一样,成为天下女娘之楷。

九月二十。

王葛一行终于来到了洛阳。铁风先一步去廷尉府回禀,铁雷押着辎车进城去新宅。

王葛姊弟四人并袁夫子不着急,他们轻车简行,在洛水和太学边游览后才进的宣阳门。袁夫子自有去处,进城后携仆向北。

根据聘礼的房契所写,新宅在铜驼街东。铜驼街是洛阳城的中轴大街,王葛不知道的是,此街也是我国历史上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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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城轴线大街!它北接皇宫南墙的阊阖门,一直延伸到正南的宣阳门。洛阳大市尽在此街之西。

可惜今日没空游逛大市了,来到新宅所在的桃阑巷,顾名思义,这里因桃树多而取名。

宅院不比葛藤巷的大多少,但都城寸土寸金啊,何况还是在最繁华的地方。佃奴已经卸完车,空车暂拉往廷尉府存放,待出嫁那天再拉回来载嫁妆。

按出嫁前的礼节,王葛最好留在宅内待嫁,不和姑舅、更不能和桓真见面。但次日孔夫人就让婢女来接姊弟四人到食肆会面,嘱咐王葛只要不夜里晚归,其余腐旧规矩不必严守。

请假

抱歉,本月因工作原因,更新会减少。

405 成婚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十月十六,桓真与阿弟桓云、桓豁,好友温式之、刘泊、及预卒营的少年伙伴浩浩荡荡穿行铜驼街,至桃阑巷迎亲。

催妆,桓真迎新妇王葛上牛车,黄昏吉时拜双亲,然后至新居,夫妇二人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放下卺后,王葛的视线从卺间红绸移到桓真,他仍盯着卺,她再看新室布局、燃烧正旺的蜜烛。

一路的不真实感,正慢慢变得真实。

当视线回转后,桓真在凝望她。“前院有筵席,我得去应付片刻。”

“莫饮醉。”她垂眸嘱咐。

“放心。”桓真试探着伸出手摸她的脸。王葛没躲,他的忐忑减轻,笑着把指腹上沾的脂粉给她看:“我陪你洗掉再去。”

“好。”

他先帮着王葛卸掉发髻上的玉饰金钗,每每往桌上一撂,王葛都心疼不已,一一把钗收到妆匣里。

最后一只上面嵌着螺钿的金钗,桓真发坏故意作势而抛,听王葛紧接着发出的倒抽气,他笑出声,附到她耳边刚要说话,又离开半寸。这个距离更能看清她小巧的耳形,再顺着往她脖颈一瞧,他才重新凑近、比刚才凑得还近,说道:“有你喜欢的就好。还喜欢什么,往后全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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