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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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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葛翻个身,小声问:“大母还在想分地的事?”

“不是,我在想家里的钱。前年你二叔续弦,纳征下聘礼,给周家……”

“大母,我不爱听这些。”

“家里的钱都是你挣来的,哪能不跟你说呢?”

“那当年我阿母和我的命,全是我二叔救的呢。前年我不在家,我若在家,聘礼更多。”

“耙子手。”祖孙俩都笑了,贾妪道:“其实大母睡不着,是想跟你商量攒嫁妆的事。往后你还会挣钱,那么这钱就得有个说法,就跟亭里分地的道理一样。”

王葛握住大母的手,安静聆听。

“你有本事,就得对三个弟妹有担待,还得公平。阿蓬、虎头、阿艾,你给他们各留一成,给你阿父留一成,剩下的六成做你嫁妆,如何?”

“这世道,女娘想跟儿郎论公平,太难了。给阿艾留两成,这两成不动,一直攒到她出嫁。大母莫急,听我说其中道理,你若觉得不对,我再听你的。阿艾过继到长房,就是我亲妹,将来她的夫家能不拿她跟我比么?在嫁妆上,她夫家只会将阿艾跟我比较,不会跟阿菽去比较。这点对阿艾来说,岂不是受我牵累?”

贾妪哑然,是这个道理。

“再给阿菽留一成。”

“啧,阿菽有你二叔管。”

“我二叔救我阿母时,可没分该谁管?没去想他能不能逃脱虎口。该是我报恩的时候了。阿禾是儿郎,有闯的心,也闯出来了,阿菽不一样,她性格软,没嫁妆撑腰,到了夫家受气怎么办?她若过不好,我二叔就过不好。再说了,我不信你和大父瞧不出来,程亭长家是不是相中菽妹了?”

“就你眼尖。其实私下已经提了,等你及笄后,程亭长家就请媒。”

“所以啊,咱不能让阿菽在嫁妆这件事上没底气。”

贾妪心疼长孙女,抹眼泪,又欣慰得很。

“再就是给你和大父留一成。”

“你就是讲出天大的道理,这一成我们也不要。”

王葛撒娇口吻道:“比天大。官家宣扬孝道,大母想让旁人诋毁孙女不孝敬你们么?再说了,我、阿菽、阿艾的钱都不动、全攒着,我们仨那么能吃,你真不心疼?”

“这孩子!快睡吧。”

367 中匠师王葛

兴许是睡前谈二叔这房谈多了,王葛梦到一只花斑大虎把二叔顶翻,然后二叔一动不动,梦境里她挪不了步、叫不出声,崩溃无助时,两道光从天而降,同钻进二叔头中。

梦里二叔醒没醒她不知道,因为她醒了。

卯正。

分到课田的亭民有二十七户,今日都得抽签立田契。

近处的田地全部归属亭田。

所谓抽签,抽的是极远处的荒地,按方位划分出来二十七片,亭民需按签上标注的方位,跟随亭吏去数荒地亩数,再从开垦出的耕田外围往内数,数够自家的课田亩数,合计便是一户人家丁男、丁女、次丁男占田的最高额。

然后立契。

大晋的田契不写耕种年限,比方王葛家在坡田开垦出来的地,现在都归王竹了,并不会因三房只有王三一个丁男,收回超出五十亩占田最高限额的其余耕地。

言归正传。

荒地的远跟远又有区别,为免争端,抽签的方法为:每户择一人出来,从布袋里掏一泥丸,捏碎泥丸,里面木块上刻着的字就是荒地范围,如东近、东远、东次远、东最远。

争先的不一定运气好,推让的也不是谦逊。亭吏不催促,反正今天立不了契,等于放弃分地。

接近辰初的时候,王葛一家路过,看到亭子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因为得逮猪,赵伍长把郡兵都叫上了,郡兵和王葛全家均精神抖擞,真是一条窄道,两种人生。

王艾跟在王葛旁,仰起小脸,细声细气道:“我看到有人哭了。”

王葛知道么妹在想什么,小孩子嘛,心灵纯净,觉得亭民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自家却要宰猪烹肉,心里会产生一种犯错的愧疚感。于是她问:“那你知道长姊为了挣今日之功,在苦寒的平州哭过多少回么?”

小女娘愣了,连带脚步都滞缓,紧接着埋头跟上。王葛偷瞄阿妹,示意家人别管,让阿艾自己思考其中道理。

王葛说服家人今年不要地,购粮抵租,是因为近期郡署会考察她的品德才能,这半年是她晋中匠师、大匠师的重要时候!但不能因为不要亭田等做法,给几个孩子产生错误引导,只看重旁人的苦,轻视她的付出与艰辛。

到畜场了,一进院,挨着东墙的是马棚,因马匹增多,新的更大的马厩在建了,位置就在骑射场。从明天开始,王葛得去练射箭,隔行如隔山,她吐口气,暂不想。

王艾误会了,伸出软软的小手指往王葛蜷起的掌心里勾动:“长姊别生气,我错了,我怎能不心疼你,反而心疼外人呢?”说到最后,她嘴巴瘪起。

王葛算发现了,论模样,阿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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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阿艾其实都随大母,尤其哭起来,下嘴唇能兜出上嘴皮子一寸。“长姊交给你个任务,看好二叔母,一会儿逮猪的时候别让二叔母靠近,长姊就不生你气了。”

“嗯!我一定做好。我现在就看好二叔母,长姊放心。”

孩童的情绪来去都快。

郡兵们跳下猪圈,追猪、猪边窜边叫时,王艾已经乐得合不拢嘴。王蓬忙坏了,一会儿跳脚大叫,一会儿跟阿父说逮猪情况。

王翁老两口在灶屋烧足开水。

辰正,烫毛的气味飘满了畜场,王葛最讨厌闻这个味,觉得比猪粪还臭。

接下来的两天,她半天练射箭,半天和家人一起制腌肉。程家小郎被王菽叫来帮忙,回去的时候让程小郎捎走一瓮肉,转天小郎就带来一篮蛋、一瓮果酒回礼。

六月二十八,县署的循行小史来了。一为巡视亭田丰收、分配情况,劝农继续开荒;二是给王葛送中匠师的文书。此文书郡、县均存,这份由她自己保管。

现在起,她,是中匠师王葛。

七月初十前,她得去县署签吏契,吏职为匠肆主事,至于哪家匠肆,小史不知,看来桓县令别有安排。

未时,王竹驱牛车载了一车新粮来,过磨麦场的路口时,被罗娘子看到。她牵住驴,阴阳怪气道:“是竹小郎啊。你大父母有那么些钱,都能买粮缴租了,还管你要粮?咋,他们没跟你说么?哼。”

王竹被太阳晒得微眯眼,回道:“我家跟罗娘子家不一样。我家不论长辈富或贫,晚辈都得孝敬。”拉你的磨去吧,幸好二伯没相中你。

王葛正要去骑射场,见王竹来了,立即让护卫卸粮。知道王竹午食肯定没吃,她赶忙热麦饼,舀卤肉。

“从姊,饼不用热。”

“你快坐着去吧,跟你大伯、阿艾说会话。”

“我路上遇到罗娘子了,从姊知道罗娘子么?”王竹声音减轻,怕二伯母听见。

王葛看眼二叔母,周氏正坐在墙根的阴凉地里做针线活。她“嗯”一声:“是不是跟你说大父母买粮抵租的事了?”

“是。我……”王竹把自己怎么讽刺回去的话讲了。

“回的对。有些人自己不要脸,就不用给她脸。”

“其实今年坡田收成好……”

“尝尝咸淡。”王葛往王竹嘴里塞块卤肉,“好吃吧?明天回去的时候捎两瓮,不是心疼、不舍得你多带,天热,拿多了放不住。”

太好吃了!王竹嘴里的没咽下去,就盯住碗。

王葛把碗塞他手里,塞好瓮。“我知道你想说,坡田的收成凑一凑,说不定够我们这边缴租。但是分家了就是分家,不然将来二房立出去后,拿不出多余的粮贴补大父母,二房怎么想?”

王竹咀嚼的动作停住,是啊,是这道理!

“分了家,你过好自己的日子,闲时来苇亭探望大父母,让他们少牵挂,这就是最好的孝敬。不过嘛,你的想法该提就提,大父母虽然拒绝,知你孝顺,心里会很开心的。”

王竹眼泛酸,这番话后,知道葛从姊真正原谅他了,当他是自家人了。“嗯!那我现在就找大父母去,和大父母提。”

“先吃完呀……”

他回头笑,跑出院子。

周氏朝王葛招手:“阿葛,来。”

“二叔母。”

“试试头巾。”

“这是……给我的?”

“对呀,我知你不喜太艳丽,但是花一样年纪,还是得稍微有些红艳相衬。我用栗色线在这一角正反都绣了鲤,到时被风吹起更是好看。”

王艾跑过来:“我给长姊系。”

“好的。”她感受幼妹小手在发后的轻拂,面对着侧头打量、教阿艾怎么系头巾才最好看的叔母,而后视线下移,周氏的腹隆起明显。

得预备着找产婆了,真正懂医的产婆。

请假

节日停更一天,祝友友们端午安康。

368 训诂,说文,立言

偷得浮生一月闲,半围篱笆别声远。

七月初九一早,王葛没让家人远送,与十五名护卫轻装策马出发,转过弯道她回首,家人仍在院前,都知道她会凝望这一眼。

下午至县署,仍旧是门下史将她迎进县令廨舍。

难怪前些天小史不知她将至哪所匠肆为主吏。桓县令直言:“城内只一所官署木肆,城郊两所。按匠师令,县级别的木匠肆,每所只能有一名主吏,如今皆满。以往的解决办法是荐你去大族木匠肆,等待合适位置腾出。”

王葛心里一动,那就是这方法不适合她,正好,她的盘算更有实现可能。

门下史解释:“县令虑及你不同于别的匠师,顺利的话,年前能晋为大匠师。去年扬州改了政令,大匠师不能进任何私营匠肆,要么在郡级别的匠肆任主吏,要么在郡、县任职吏、散吏,或特殊营造匠肆任主吏,或任常主考官。”

严格讲,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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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才真正进入官场。按照匠师令,大匠师的吏职举荐不采用“九品官人法”,而是汉代盛行的“辟除”制,因此诸州郡对于匠师人才的选任不尽相同。

王葛:“我明白了。”如果荐她去私营匠肆,可能刚立足就得离开了。“在襄平县时,我询问过辽东郡晋大匠师的条件,最重要的除了三次州首名、更高等级的匠师举荐外,最好再达成至少一种利民、或利兵的器具改良。不知本郡……”

桓县令:“此项条件为额外项,各州郡通用。因为大匠师跟中匠师不同,需定等级,高等为州级,良等为郡级,寻常的为县级。区别的是,富庶州郡的县级大匠师不能晋宗匠师。不过你不必担忧,一是东夷府的文书中对你大加赞赏,加上宗匠师的举荐,不出意外,应定为州级。”

王葛略作腼腆状:“据我所知,州级之上,还有至高级。”

至高级有另个称呼:准宗师!

门下史欣喜,立即问:“王匠师志向远大,莫非又有改良想法?”

王葛先看眼桓县令,再点头:“是。半月前我和家人去野山河,见木船、竹筏顺水而行,几乎不用撑篙推桨。回家后我想,夜晚船、筏闲置,能不能也将其利用起来……”

接下来,不必对方问,她阐述打造筏碓、筏砻的构想。

早在襄平改良水碓时,王葛就有类似构想,但那场郡比的考核时间太短了,她修修改改,制出了蒙冲小舰,“船碓”的理念反而没被采用。后来王葛琢磨原因,应当是舰体作为战船来说不大,但当成船碓就得在水下打桩,固定船身。此法若被推广,很容易被谍贼势力利用,在重要河道里设桩,阻断辎船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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