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溯之眼睛慢慢瞪大,变成牛眼:“我上当了?”
桓真摇头:“任亭长是真仁厚,一时才被那种竖夫算计。”
这话题不能讨论了,上当就是上当。任溯之腿蹲麻了,重来尸体前:“破腹吧。”
贾家佃农的口粮是有定数的,万一尸体内有残留的谷粮呢?这也是辨认死者身份的线索。
二人脸上都蒙着面巾,但要破死人腹,一层面巾的保护可不行。为防万一,再覆一层面巾后,任溯之把亭吏的笠拿来,和桓真都戴上,压低笠沿,如果尸身有崩溅,至少溅不到面巾上头的眼和额头。
围观的百姓全部驱散。
王三郎父子也在其中。他们被撵走,走远后,王三又停住张望,王竹喊了他四声,他才“哦”一声,教训道:“看到了吧,偷盗是有报应的。不管偷别家的、还是偷自家的。”
“我没偷盗。我不知道那钱咋在我席子底下!”
王三冷嗤。
王竹屈辱的没法说,垂头掉泪,跟阿父的距离越落越远。几天前,阿父丢了钱,着急的到处找,结果在他屋的床席下找到了一个钱。他怎知道这钱哪来的?他睡的东厢房,多久没换过床席了,说不定是以前阿母藏下的。
可阿父不信,父子二人为了此事,一直不怎么说话。
王竹又回头瞅瞅,突然想,若自己哪天不想活了,也归于江河里吧。
桓真在石滩上挑拣,从泥里抠出个尖利的石头,然后把手用布缠了两层,任溯之也一样。
二人互相确认没有露在外的皮肤,掀开尸体上的布,只掀一点,露出腹就行了,桓真下手。
破开后,也是桓真翻找。
这味儿!任溯之的脸迅速变黄,实在忍不住了,侧头呕吐苦水。待他回过头,恶心感瞬间全无!
因为桓真从死者内脏中,捏出了一枚铜钱!
推荐一本宣传非遗文化传承的小说《大明英华》,作者大大:空谷流。
小说背景为明朝万历末年。壮丽之大航海时代,冷眼向洋!
176 第176第二次竞逐赛
相同的时间,山阴县。
“按材料木块上的字,取其意雕琢,不得直接雕琢刻字所述之物。雕琢的木坯,要求为环形,铜钱大小;可加廓;样式为上、下坠连。精巧者为胜。每人需制两种字意。”巡吏在制作区每走一趟,喊一遍竞逐赛规则。
轮到王葛领材料,她暗暗道句“好运”,从器物架中挑选两个木块,赶紧寻找自己的制作区。
今日是七月二十一。
竹木里,木匠大类的郡竞逐赛有两场,她参加的这场,竞逐者只能是准匠师。
和上次一样,每个急训营的比试名额为一百人。不同的是,原有的十一个急训营缩减成了九个。鄞县、永兴县急训营剩余的准匠师最少,被分散、合并于其余地方。王葛住的竹区五院就来了两名鄞县、一名永兴县的匠娘。
言归正传。
此次比试是竹木里大贾……彭姓贾人出钱,和官署共同举办。待比试结束,由彭氏族人挑选中意的一百件器物,凡被挑中的都可得奖励。此奖励由彭贾人出。
一百件器物中,再择前十名。这十人就有官署的固定奖励了,在固定奖励上,彭贾人也出一样多的钱,作为额外奖励。
前十的器物中,再择前三。彭贾人在官署的固定奖励外,出双倍多的钱,作为额外奖励。
前三中再择首名。彭贾人不仅出五倍多的钱作为额外奖励,彭氏族人(不限人数)也可单独对准匠师奖赏。
官署的奖励不迭加,彭贾人的奖励迭加。
以上就是此竞逐赛不允许初级匠师参加的原因,即便允许也没人会来。
按匠师令:商贾庶族,不能使用“初级”之上匠师所制的器物。
政令中,虽不包含初级匠师,但考取了匠师后,就有资格为吏了,谁人不更注重声名?谁人愿意自己制的器,被商贾当成攀比之物流转?被商贾传名越广,名声越滥,将来如何晋升中级匠师?
但准匠师不一样,“准匠师”说起来好听,实际还是匠工。商贾愿意出利,官署何乐而不为。何况此形式的竞逐赛,每年最多一、两次,都是准匠师汇于山阴县这段期间才有。
王葛找到了制作区,把两个樟木木块正过来,放到工具凳上,它们分别刻着“风”、“雷”。工具整齐的摆放在筲箕里,还有一枚铜钱。
大晋的铜币统一,不允许各郡私铸,尽为成帝时期的“平熙五铢”,直径一寸二分有余(3厘米)。
表达“风”意好雕刻,怎么表达打“雷”呢?
不管怎么样,得先凿粗坯。要求是……两个木片上、下坠连,每个雕琢图案的木片,只能似铜钱大。
评选的标准只有一个:精巧。
比试时限:上午巳初至明日下午酉初(十六个时辰)。
材料木块尺寸相同,都为正方体,边沿长度三寸(726
↑返回顶部↑厘米)。
注意的是,“风”、“雷”木块均要制成上、下坠连,非把风、雷相连。
下午再制“雷”,将其搁置一旁。
锯“风”字木块。随意择一面即可,锯深度两寸,留一寸。因下方基座还连在一起,撤出锯后,左上、右上的痕缝很紧。
不用管木屑。把木块颠倒过来,用刻刀的尖在一寸基座上轻轻画,画出要雕刻的图案。
基座左、基座右的图案一模一样,全为扁菱形。两个扁菱形连接左上、右上的方式,是两个短立柱。立柱标准为长、宽、厚皆一分距。厚度当然标注不出来,心里有数就行。
把木块正过来目测,也对称,重新颠倒。
左边扁菱形最右边的长菱角,和右边扁菱形最左边的长菱角,重迭一半。
重迭的这一半,就是上、下坠连的机巧。
所以先雕刻基座。
按照画的菱形边沿凿,方式为从上至下、由表至里。工具先用三分距宽的平凿,再用一分距的窄平凿。因为扁菱形的宽度、厚度就是一分距。
但是!重迭的菱角部分,厚度为二分距余,必须余出厚度,一是要修整、二是将它们分离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有木屑损耗。
两个扁菱形各自的四条线段都凿出来后(立柱穿插位置不要凿),换工具“针凿”。将重迭的菱形线段一点点剥离。剥离之前,先将它们重迭的“小菱形”部位,抠除。
“呼。”这次吹去木屑,两个扁菱形就跟孪生锁链一样,环扣。换窄平凿,开始凿除立柱周围的多余材料,也就是菱形基座和被锯开的左、右木块的连接部分。
全凿掉,只留下立柱。
两个立柱,上连各自基座的中间,下连各扁菱形的尖尖位置。
重新换回针凿,将立柱穿入菱尖的孔眼处一点点打磨。
打磨……吹木屑……
打磨……吹木屑……
突然,在她未吹的时候,一阵小风吹到木料上,吓王葛一跳。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牵着个也就五岁大的男童,站她右侧后边。帮她吹木屑的是小童。
王葛晃一下手里的针凿(针尖冲自己),示意俩孩子不要靠太近。
女童生气的戳一下小童脑袋,小童应是她阿弟,二人快步离开。这俩孩子的衣裳是葛布料,介于细葛、粗葛之间,这种布料昂贵,通常为庶族所穿(庶族不允许穿帛、穿细葛)。
王葛左右略一打量,制作区的通道中,有不少这种穿着的少年或童子。
都是彭氏族人?
难怪匠师不参加这种竞逐赛,制器时平白无故被巡吏之外的人打扰,这叫啥事?
巡吏恰好报时:“午初。”
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王葛抓抓头痒,继续。
针凿将左边的立柱与菱尖孔眼分离后,换手,继续打磨右边的立柱和菱尖。
“她能用……唔!”小童不知道啥时候又溜达回来了,见王葛左手也能制器,刚刚讶异出声,被他阿姊捂住了嘴,又一次拽走。
唉……王葛此时真有种卖艺的不适感。但转念一想,彭氏有钱,自己这些人又图财,既然来参赛,相当于自愿卖艺,莫矫情了。
午正时刻,两个立柱都打磨好了,目测比对,标准相等。
吹走凳面的所有木屑,王葛提起两个木块,将刚才分离的菱形重迭部位下移。然后左手一个木块,右手一个。
松右手。
此木块垂落,被上、下相扣的俩菱形吊住,晃晃悠悠。
这种坠连,算得上机巧吗?
怎么不算呢。
其实此方法,也属于整木雕琢活动链扣的基本功,只不过把环链形式,换成了菱形链。
接下来就是将两个木块先雕出圆环形状的外、内轮廓。此步骤叫雕粗坯。
外圆环横截面的宽度、厚度皆为一分距,此环虽整体环成圆,但横截面的上、下是平的,非拱形。拱形耗时。
这个时候,女童拽着阿弟出来制作棚,训道:“你不要总干扰准匠师。再乱说话,我不带你进去了。”
“嘻,我想让她把阿姊和我雕刻进去。”
“比试规则都定了,岂能你想怎样就怎样?”
“哼,她一看就穷,呆会儿我跟她说,若按我说的做,我就能让她得首名,她能拒绝?”
177 哪种更遭罪?
下午未初,竹区五院。
庭院的制作区刚好坐满。胡匠娘旁边是孟娘子,她问:“这次竞逐赛,孟娘子怎么也没报名?”
孟娘子少见的没有笑脸:“胡娘子不也没报?”
胡匠娘傲然的挺直腰背,其实是在跟所有人说:“但凡自信能考上匠师者,谁去参加那种向商贾屈身的比试?”
一直住这庭院的匠娘们都没搭话,这话在讽刺谁?王葛呗。胡匠娘心眼真小,还为上次没借着木块的事情和王葛斗气呢。不过胡匠娘的话也没错,商贾地位低
↑返回顶部↑是众所周知的事。
就拿报名人数来说,上次的竞逐赛,人人都争着报,这次嘛,是好容易凑足了百人。
永兴县的武匠娘笑起来挺讨喜:“听说商贾得给官署匠肆缴纳好多钱、粮,还得自行提供匠肆场地、工具材料,才有资格举行竞逐赛。官署都允许这种比试存在,就不会有碍准匠师的声名。我家中还算富裕,若是跟王准匠师一样家贫,或许也要去比试。”
鄞县的两个匠娘,有个冷笑一声。
胡匠娘正盯着每个人的反应呢,立即问:“苗娘子何故这样笑?”快说说,是不是也瞧不起王葛?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