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掐腰一站,它们就吓跑了!”
王葛笑死,再说道:“我还梦到一只大蜘蛛。”
“我一脚就能跺死它!”
“可蜘蛛跟水缸一样大哩。”
“那,那咱跑吧。等它饿瘦了咱再回来。”
王葛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夸道:“原来虎头已经这么勇敢了。”
“嗯……可阿姊还是比我勇敢。阿姊,我不喜欢你先勇敢,我想快快长大,我先勇敢。然后,我站在阿姊前头,那样你就能想勇敢就勇敢,不想勇敢也没关系了。”
王葛一怔,阿弟眸子里的清澈水光,是黑夜都挡不住的明亮。
清早,王葛在第一声鸡鸣中起身,王荇也不睡了,倒完阿父的尿盆,赶紧来大屋帮大父母倒尿盆,再到伙房打水洗漱,然后重回大屋,爬到大父床上给他捏背捶腿。
王翁觉得腰疼减轻了,就试着慢慢坐起。
贾妪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虚空拜拜神农炎帝,夸道:“亏了阿葛舍得从县里抓药,贵是贵,可也真管用!”
王翁还是心疼钱:“把钱直接拴我腰上兴许就管用。”
“混说什么呦!”
王荇被大父的打趣逗的直往后仰,小嘴赶趟道:“孙儿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钱,全交给大父,大父就再也不腰疼了。”
“哎哟我的乖虎头!”王翁乐的见牙不见眼,精神更好了。
今日轮到姚氏干杂活,她磨磨蹭蹭出来时,柴火气、豆子粥的味道都传满院子了。
二房每次都是王菽先起,姚氏看着王菽端着尿盆经过,阴阳怪气的挑拨道:“阿菽啊,快回去再睡会儿吧,反正你从姊一回来就抢活干,显得咱们一个个跟吃闲饭似的。”
王菽缩肩走了个来回,硬着头皮装听不见。
王葛舀上一瓢水,去茅房那边,倒到阿父的尿盆里,端着咣荡两下,冲姚氏大步走过来。
“哎?你想干什么?”
“泼水!”
“你敢?啊!”姚氏尖叫,被泼个正着。
王葛扬声:“叔母就知道编排瞎话,侄女帮你洗洗嘴!”
“不要脸的贱皮子!我打死你!”姚氏这一身骚,咬牙切齿的去抄笤帚。
贾妪站出来:“再吵吵都滚出去!”
“阿姑!她泼我!”
“早食阿葛不许吃!”
王葛:“是。”
“才罚她……”姚氏刚不服,贾妪已经回屋,把屋门重重阂上。
姚氏怒火中烧,狠狠瞪回王葛。
王葛脸上冰冷:“三叔母要还动手,肯定不是少吃顿饭那么简单了。”
“贱屦子!王葛你就是欠抽欠踩的贱屦子!缺阿母管教的狗东西!早晚得报应!”姚氏喝上再被姑舅训斥,也要破口大骂,撒出这口恶气不可。
大屋,王荇扒着麻窗,一直看着阿姊返回伙房,才放心舒口气,坐回大父身边。
次大屋,王大郎握着拐杖的手,青筋直蹦。
屋檐下再吵吵嚷嚷,也不能断了地里的活。
五月下旬,正值庄稼要紧时候,既然俩叔母轮换着干杂物,那王葛就得跟去种地。
路过村西时,不知道谁家一大早的就哭声震天。贾妪见王葛朝那个方向瞅,就告诉她:“是贾槐家,他昨日和村邻去野山那边伐木,晌午天热,就下河戏水,谁知道……唉,找到时早断气了。”
王菽胆小,光听这种事都害怕,紧贴着大母走。
王禾想吓唬王葛,故意阴森森道:“听人说,捞上贾槐时,泡的漂白,那皮皱的,一蹭就掉一大块……”
结果没吓着王葛,吓着了王菽,小女娘嚷着哭音抱住大母。
贾妪“啪”的把王禾拍了个踉跄:“听谁说、听谁说?贾槐也是你叫的?再编瞎话吓唬姊妹,等你阿父回来,看我不叫他收拾你!”
王葛才不搭理王禾,感叹道:“那葛阿婆以后的日子难了。”
“可不是嘛。”
葛妪只有贾槐一子,贾槐的新妇那么多年也只育有一女,以后孤儿寡母的,恐怕只能给地主家当佃户。
到了田头,立即投入劳作,谁还顾得上感慨别人家。
这个时代的自耕农,绝大部分只能靠天吃饭,尤其这片山坡不临水渊、没有井,就是挖了沟渠也蓄不住雨水,只得祈求神农保佑风调雨顺。
前世的王南行不懂农事,今世的王葛一样不懂,她紧随大母,边学边干。
胡麻最易长蚜虫,只要嫩叶卷缩了,那叶子背面肯定已经生满蚜群。大母教王葛,用烧艾叶的办法就能熏杀这些害虫。还有一种防虫法,就是在田旁种植一些害虫不喜的薴麻。
熏一遍艾就已经接近晌午了,姚氏蔫头耷脑的来送饭,吃的时候,她挤出讨好的笑,问贾妪:“阿姑,以后早食我和姒妇多做些,各人都捎带着午食吧?每天这么来回折腾,实在费事!两个来时辰呢,这俩时辰,我都能把家里的
↑返回顶部↑缸挑满了。”
小贾氏附和着:“就是、就是。”
贾妪冷笑:“以前阿葛做这些活时,我不是没提过,新妇,你二人当时怎么说的?”
姚氏一点儿也没觉得难为情,好像早晨根本没跟王葛大闹过一场似的:“都怪我、都怪我!阿葛心大,不会跟自家人计较的,是吧?”
25 王二郎归家
王葛压根儿不瞧对方,说道:“大母,天越来越热了,来回送饭确实遭罪。”
姚氏、小贾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盯住君姑。
贾妪:“那明日起就改了吧。”
娣姒二人心花怒放,互打个眼色。
黄昏归家时,贾妪带着小贾氏、王葛、王禾绕到葛妪家看了一下,灵棚就搭在院墙东侧,王葛没敢挨近看。
葛妪家在村里属于最穷的,土院还是最原始的泥砌结构,当中搀着茅草;灵棚对面堆的杂物乱七八糟,都快高过墙头了;主屋瞧不出什么,侧居遮窗的草席垂落,烂掉一大块;院墙四周的地面全是杂草。
王禾偷窥到王葛在出神,悄悄退后一步,“啪”的拍她左肩一下子,闪到她右侧。
王葛直接朝右回头。
王禾“哼”一声,又没吓住她,真没意思!
因为这不是正式来吊唁,贾妪宽慰葛妪几句,客气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带着王葛几个离开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回来后才发现王二郎也刚刚归家。
贾妪彻底没愁事了,又笑又哭,捶打儿郎的肩头,王禾难得乖巧一次,拱上前撒娇叫着“阿父”。
小贾氏隔着儿女望向夫君,看夫君终于朝自己走过来,心下反倒欲语还羞。
谁知,王二郎掠过她,对着王葛兴奋的说:“阿葛!你可给二叔挣脸了!你们不知道,乡吏通知我可以提前回来时,那些役者有多羡慕,他们齐唰唰看我的眼神啊,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他越“啧”越自豪,若身后有尾巴,此刻恐怕能摇上天了!
小贾氏“哼”一声:“不沾你侄女光,你役期也快满了!”
王二郎被她扫兴,瞪过来,小贾氏可见的哆嗦下。“我、我帮娣妇盛饭去。”
王葛、王二郎随贾妪往主屋走,王葛说道:“幸亏二叔回来了,给大父熬药的猪脂快没了,二叔明日去乡里割三升回来吧。”
王二郎一个趔趄:发生了什么?
三升猪脂?!家里这些年吃过的猪脂加起来够三升吗?
没多会儿,贾妪从二郎手里扯回那贯钱,重新塞回箱底。
“一贯啊……真是一贯钱!”王二郎闻闻手中残余的钱味儿,晕晕乎乎的好似还在梦中。“真是乡里赏阿葛的?”
“哪能!是赏你的!”王翁白了没出息的二儿一眼。
王荇一直偎在大父身边,“噗哧”一笑,躲到大父肩窝处。
王大郎侧着耳朵听,笑意也浓了几分。
王二郎窘脸,赶紧岔开话题:“明早我就去乡上,天黑前肯定赶回来。”
王葛:“咱还是打听一下,看谁家明天赶车进乡吧,那样二叔就不用走着去了。”
“走道怕啥,我走惯了,有车我也不搭!”
贾妪出主意:“要不我去问问张户,他家阿仓跟着阿葛学手艺,搭他家牛车,又不拉货,他还好意思要脚力钱?”
王葛:“大父,大母,阿父,二叔,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事。前段时间,谁来学手艺我都教,是因为我着急用材料练手,但往后不能这样了。村里孩子跟着我学编织,咱是好心,可他们学个一、两年,考不上匠童,甚至连匠员名额都争不到时,会不会不感恩,反怨咱?”
王翁先明白过来了,嘱咐贾妪:“以后都不许在外头吹嘘阿葛的事!再有来学手艺的,不管送啥东西,咱们都不许贪。而且先跟他们说清楚,考匠童不容易,阿葛能考上也是运气。”
他稍稍迟疑,补充句:“张家小郎是近邻,推不开就算了,阿葛考上匠工前,不再收徒!”
王葛点头:“大父说的对,就是这个意思。谁真心愿学,自己带着够用的材料来,咱不撵人,但也别收人家的东西。免得到时他们干啥啥不行,再赖上咱!赖咱说大话,鼓动他们学编织。”
贾妪气坏了,仿佛已经看到有人赖自家:“咱可真是一番好心哪,他们自己手笨,还要赖上咱?到哪说理去!”
突然,老两口和王葛不约而同的看向王二郎,后者臊死了,赶紧保证:“我定管住新妇的嘴!也跟三弟说明白!”
不是王葛过度揣测人心,而是以贾舍村的条件,普通庄户人家根本走不通匠师这条路!
就拿今年木匠大类的一百个匠童名额来说,匠员里头七选一啊!一旦超过十岁没考上,这条路就废了!
到时村民能没有怨言?
他们只看到王葛能考出来,就以为考匠童也就这么回事儿,谁能晓得她是带着手艺投胎的!
所以学艺没关
↑返回顶部↑系,自家绝对不能收礼!
次日,王二郎揣着三十个钱离开家门,这一路把他担心的,但凡有风吹草动,都怕窜出个抢钱的。他不知道自己鬼鬼祟祟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反倒跟贼一样。
这三十个钱,是贾妪从以前攒的那五百钱里取出的。老人家的想法很奇特,总觉得那一贯钱是完整的,哪怕花掉一枚、以后再补上,也不完整了。
大母在路上叨叨她的道理,王葛很赞同:“这贯钱绝对不能破开,要留着买牛!”
“就是、就是!”
姚氏这才知道君舅的药得加猪脂熬,越听越觉得心口疼,跟被刀剜一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