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带哥哥去换一套新的衣服吧。”然而在杨则复杂的眼神一直注意楚忆归之时，楚忆归却继续说道，“二哥准备了很多衣服吧，不穿可惜了。”

杨则张了张嘴，也明白这是楚忆归在给他和万秋相处的机会。

杨则重新低头看向万秋，问道：“万秋，跟二哥走吗？”

万秋在看他，杨则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口水，被万秋看着，他就会紧张。

但是好在万秋点了头，跟在了杨则的身边。

看着杨则带着万秋离开，一直被盯的背脊发凉的厨师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么一直老看着我，我也挺难受的。”

“没关系，这次之后应该不会了。”楚忆归很清楚，万秋不会在被阻止的事情上再犯一次。

厨师安心的继续做饭，无意识的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厨房内没有立刻离开的楚忆归。

刚刚运动回来的脸颊还泛着浅浅运动过后的红晕，可现在已经完全褪去了，甚至显得有些苍白。

他用运动毛巾稍微挡住了口鼻，看不到他整张脸的表情，可他的眼神却是垂着看向地面。

他转过身，悄然无息的离开。

这几眼的观察，让厨师觉得楚忆归就像是明明先前还置身于人群中，却突然被落下了一般，无论是情绪，还是这个人，都虚无的过于自然。

杨则的内心深处有浅浅的焦躁，他无法和楚忆归一样，了解万秋的意思，知道怎么和万秋相处。

杨则明明想为了和万秋有更亲密的关系，进行有效磨合，却好像捧着易碎的水晶，连稍微打磨一下的胆量都没有。

带着万秋来到了卧室的试衣间，杨则看着衣服也有些迟疑：“这是二哥特地给你准备的，你不喜欢吗？”

难道是只喜欢妈妈给的衣服吗？

可是听楚忆归的话里的意思，不是不愿意穿，而是……不敢？

万秋看着那一排排的将整个试衣间陈列的满满的衣服，眼中却浮现出迷惑，似乎再问‘这些是我的吗’。

杨则读懂了这个迷惘的信号。

楚忆归的判断是正确的，仅仅凭借万秋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就能揣测出万秋的行为逻辑。

杨则一直都知道楚忆归很优秀，却没想到他的优秀能触及到方方面面。

“这些全部都是给你，万秋，是给你的。”学着楚忆归放慢了语速，杨则坐在了试衣间的长凳子上，对着看向他的万秋说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才多准备了些，先穿着，以后遇到了喜欢的，可以再买。”

万秋注视着杨则。

漂亮的眼睛倒影着杨则的身影，却映出了杨则侧过头，逃避万秋眼神的微弱的抗拒。

“二哥给你挑选衣服吧？”杨则站起身，从一整排全新的衣服的衣柜中找到自己偏好的风格，没有再询问万秋的意见。

一套搭配好的衣服落在了万秋的身上，挡住了那双一直在观察的双眼，万秋听到了杨则的声音：“会自己穿吗？要我帮你吗？”

万秋将衣服从头上扒拉下来，这些衣服很好闻，埋在脸上的触感也很好，只是万秋拿着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扯坏了一般。

漂亮的、舒适的、万秋都知道很昂贵的衣服，捧在手中，像是捧着易碎的白纸。

然而下一秒杨则就拿过了万秋手中的衣服：“举起双手。”

万秋听了杨则的话，下意识的双手上扬，杨则直接上手给万秋脱掉身上的衣服。

万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些都是自己的衣服，是二哥给他准备的衣服。

这么多这么多的数量……

现在其中一套衣服马上就要被他穿上。

这么多的衣服给他穿很浪费，这么好的衣服如果穿脏了，二哥会不高兴吗？

是不是这些都是他以后所有的衣服了？可即便是这样也好多啊，他得好好的珍惜着穿才行。

杨则给万秋穿衣服时，感觉自己仿佛在摆弄一个没有生机的玩具，他可以让玩具做出任何他想要的姿势，却永远得不到玩具对他的回应。

给万秋穿上上衣，站在万秋的背后面对着镜子帮着万秋整理衣服，看到万秋还举着手，一只手就将万秋的手压了下去。

然而这一下，却让杨则有些怔忪。

他的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就握住了万秋的两只手手腕。

万秋瘦弱的不像个男孩子。

杨则突然意识到万秋是如此的容易被控制住，在面对任何的强势行为之时，连最基本的反抗力量都没有。

就像现在，可以任他摆弄。

甚至以万秋的智商，恐怕连反抗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想到遍布在万秋身上的伤痕，杨则的神色略显阴沉。

以后自己……可以保护好万秋吗？

杨则的思维混乱，很多怪异的想法充斥在脑海中，然而却无意间看到了他们面前的镜子。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交叠在镜中，仿佛巨大的山峰下在山脚下存活的小小青松，细嫩、笔直、绿意盎然，却脆弱的到一折就断。

万秋在看着他。

可即便是透过镜子，杨则都无法直视万秋的眼神。

他对万秋的感官和思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谢谢，二哥。”突然清脆的嗓音击碎了杨则内心中正在逐渐弥漫出的黑色的冰凌。

杨则猛然从思维中清醒过来，直接对上了镜子里正在看他的万秋的眼睛，明亮的、充满了生机和色彩，和污浊格格不入。

让他觉得如同玩偶的万秋，却实际上蕴含着灵动的灵魂。

杨则应了一声，拉开了和万秋的距离。

得不到回应就开始胡思乱想的人不是万秋，应该是他吧，杨则对自己也很无奈。

“宝贝，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下来啊？！”外面传来了杨潇雨已经等待不及上来找人的声音，杨潇雨骤然打开了试衣间的门。

杨潇雨看到了万秋的衣服，挑了挑眉。

杨则选择的衣服是很简单朴素的黑白素色简单样式阔腿裤和宽大短袖衫，万秋本身就瘦弱，在宽大衣服的包裹下很是可爱。

只是也的确是太宽大了，虽然杨则按照万秋的身高采买的衣服，但是到底不知道准确数值。

万秋太瘦，撑不起衣服，松松垮垮的，看上去裤子马上要掉下来。

“阿则，虽然你和我姓，可你的审美真的和我差的太多了。”杨潇雨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杨则审美的鄙视，“万秋很漂亮，还瘦，中性打扮会更可爱吧。”

杨则在见到杨潇雨的时候，立刻收敛了心情：“的确是妈妈更会打扮的。”

杨潇雨推杨则出门：“行了，你快去吃早饭吧，赶快去工作，今天我都要陪万秋，万秋怎么穿我说了算，反正你又看不到。”

杨则被推出了试衣间，身后的门关上，站在门口，抓了把短发，烦躁又懊恼。

万秋回来了，却好像和他依旧没有什么联系。

被从万秋身边剥离的感觉，让杨则很是不舍。

可对此，他无能为力。

杨则在吃早饭，因为万秋的事情，早上的时间比较紧张，他需要尽快去父亲的公司工作。

楚建树、杨则、楚忆归三人的早餐，没有经常出差的杨潇雨，没有刚刚被找回来的安静的弟弟，餐桌上就是沉默的。

杨则有意无意的看向楚忆归，这个和他年纪差有些大，和万秋却是同龄的最小的弟弟。

在厨房内三两句话就能直接让万秋理解并且听话的那一幕，在杨则的脑海中反复出现。

万秋回到餐厅的时候，并没有换掉身上那一套杨则选的衣服。

但是却被杨潇雨改变了风格。

宽大的短袖衫被杨潇雨用一条细黑的腰带束缚在腰间，黑色阔腿长裤则是被不规则的挽起，用小夹子夹住，露出了细嫩的小腿，没入到白色短袜和黑色小皮鞋里。

大概是因为暑假，万秋的头发没有修剪过，有些长了，被杨潇雨扎了一个小尾巴。

很可爱。

杨则失笑，他们走在时尚尖端的妈妈，总是会比他们要更加懂得如何装扮。

只是……

杨则看着万秋，万秋在仰头看杨潇雨。

万秋似乎并没有自己被打扮的好看的自觉，他对自己的关注，远远比不上对他人的关注。

“你们早饭都吃的差不多了？”杨潇雨牵着万秋的手，有些要赶人的意思，“那你们快走，我带宝贝慢慢吃早餐。”

楚建树哑然失笑，对自己的妻子明晃晃的驱赶行为很是无奈。

站在玄关，万秋看着原本以为的单元门现在却变成了家门。

楚建树穿了休闲西装，西装笔挺身姿挺拔，在他的身侧站着杨则，更为年轻的哥哥也是如此。

楚建树和杨则很像，气质、姿态、样貌，都透露出和对方相似的影子。

父子，万秋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

爸爸和二哥站在一起的时候，非常的相似。

镜子里的丑陋的自己，有半点和父亲和哥哥相似的地方吗？

“三弟……万秋。”似乎是为了更亲近，杨则叫了万秋的名字，“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晚上下班给二哥给你带。”

万秋看着杨则，对方允许自己提出要求。

可对于这样的，没有任何指示的要求，万秋只能自己思索。

杨则见到万秋沉默，刚刚想要说点什么来提示万秋，或许万秋想要玩具、零食、新衣服，任何要求他都可以满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等不到万秋的回应。

可杨则突然听到了万秋的声音：“拉车，暑假作业。”

拉车是什么？

“是想要货车类的玩具吗？”杨则凝眉思索，而且暑假作业……万秋喜欢做作业吗？

“不要了。”然而杨潇雨突然打断了杨则的思考，“那些东西，要它们做什么？”

那小拉车，杨潇雨想到就气的牙痒痒。

暑假作业还在那恶心的租房里，还没来得及叫人去收尾，在那个租屋里的所有的东西，杨潇雨都恶心的不愿意给万秋带回来一星半点。

杨潇雨的语气实在是算不得好，若不是在面对刚刚回到家的孩子，太过情绪化会影响到万秋的心情，恐怕杨潇雨现在不仅是语气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