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你真的长大了……”释迦不知为何似乎有些感慨,说:“不过某些方面确实一点也没变,一旦找到了新的道路,哪怕淌着血海腥臭的腐水,也会咬牙走到底……那么,是我太迟了吗?”
他向遥远空间中千万面悬浮的镜子伸出手,轻轻一点,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出现在镜子上。
——那是天道金钟下凶狠咆哮的野兽,刀斧加身而宁死不跪;是万里血海中不受普渡的恶魔,众生皈依而唯它直立;是以灰暗天幕为背景、从龟裂冒烟的大地上走来的男人,战场之上单膝下跪,用带着鲜血的嘶哑声音说:“我来向您求婚……”
在更遥远的地方,镜面反射出温暖的白光,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所有人都幸福而完满,既没有冰冷的孤独,也没有悲哀的守望。
“这就是你现在的信仰吗?”释迦俯在他耳边轻声问:“这是你现在终于认清楚了的爱吗?”
凤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苍白透明的脸流淌下来,在虚空中化作千万片细碎的闪光。
“你不敢承认。”释迦笑起来,似乎觉得极有意思:“——你竟然不敢。”
他抬起放在凤凰肩膀上的手,拉下他的衣襟。
脖颈到锁骨,肩膀微凸的骨骼到背后大片的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中,黑暗里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微光。看上去是那么冰冷如玉般的质地,触碰时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温热、细腻和柔软,如同这具美丽身体的主人,在重重包裹下那脆弱不堪一击的心。
“那么,当初敢鼓起勇气向我表白爱意的那只小凤凰……”
释迦松开手,半边白袍逶迤落地:
“……还在这里吗?”
他撩起凤凰垂落的长发,俯身在光裸的肩头印下一个吻。
楚河反手想推开他,但手指颤抖得厉害,没有任何力气,被释迦轻而易举抓在掌心,十指交扣,缠绵悱恻。
“还记得在菩提树下跪经那一千年吗?天道禁地,娑罗双树,怎么就选在了那里?”
“如果我不见你,你是不是要跪几万年,直到跪死?”
楚河答不出话,嘴唇微微张开,难以遏止的战栗着。
释迦笑起来,从身后伸手挡住他散乱没有焦距的眼睛,感觉到湿润的眼睫在自己掌心,扑动犹如风雪中最后一只苟延残喘的蝴蝶。
“跪经那一千年……”他轻轻吻住那柔软而冰冷的唇,轻笑着问:“……在菩提树下,你想了些什么?”
“……”
“都和我有关吗?”
“……”
唇舌纠缠呼吸交错,喉咙中的呜咽都被温柔而不容拒绝的堵了回去,听起来就像是某种隐秘的哭泣。半晌释迦扳住楚河的下巴,令他微微侧过头,柔声道:“回答我。”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黑暗广袤的异度空间中无数镜子泛出冰凉的光,尘世消弭,万古岑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万年间种种过往都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许久后楚河终于沙哑道,每一个字都含着撕裂的血气。
“我已经……不记得了……”
释迦微微一顿。
下一瞬间,楚河手中长枪具现,决然转身横扫,剧烈震荡中将无数镜面重重击碎!
——砰!
亿万碎片纷飞闪耀,如同爆开的星尘,掀起的海啸,刹那间席卷每一寸广袤的空间。释迦身影瞬间被冲出千米之外,再下一秒又回到楚河面前,身形暴涨如同即将对猎物出手的凶禽——
能量潮将他最后一丝伪装都融化殆尽,赫然露出了降三世明王的脸!
他居高临下盯着楚河,微微一笑:“——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凤凰殿下?”
话毕他当胸一脚,重重把楚河踹飞了出去!
轰然连串巨响,楚河横飞出去砸穿巨大的镜面,势头连缓都不缓,直接连续撞塌七八座镜子,紧接着被尾随而至的降三世明王一把掐住咽喉,“砰!”一声死死钉在了光滑的巨镜顶端!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楚河喘息着咳出几口血,半晌才沙哑道:“我没有认出来。”
——他平静的声音没有变化分毫,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又如此清晰,以至于降三世明王瞬间感觉到有点荒诞:“你说什么?”
“我没有认出你,凑巧而已。”楚河咽喉被铁钳般的手掐住,声音听起来非常怪异,竟然有点像微微的嘲讽:“不过现在认出来了。”
降三世明王盯着他那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分毫不变的脸,终于看出那并不是谎言。
倒不是因为他语音自然表情真实,而是不屑——懒得用谎言掩饰的不屑。
他终于放开手,退后两步。楚河从光滑的镜面上摔下来,触地时踉跄数步才勉强站稳,又从肺里呛出了一口血沫来。
“你的风格真是万年不变的直接……不过没必要用这种反感的眼神来看我吧,我可是特地撤了法相才过来见你的呢。”降三世明王居高临下看着他蜷缩着闷咳,笑起来问:“难道是因为上次害你造成了太大心理阴影?以至于如今连忘都难以忘记?……”
“你想多了,”楚河抹去唇角的血沫,一边拉起衣襟一边直起身道。
“喔?那你看到我都不觉得惊讶吗?”
“我惊讶的只是你竟敢亵渎佛祖化身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降三世明王并没有动作,也没有反驳,半晌才悠然道:“你觉得我渎佛吗……没有吧。我不过是按照很多年前释迦的方式来对待你,看,你甚至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说明你自己其实也知道——”
楚河转身就是一拳!
但电光石火间手腕被当空架住,紧接着“砰!”的一声,降三世明王把他顶到身后龟裂的镜面上,碎片顿时震落了一地!
楚河厉声道:“你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