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结束的时候有提问环节，当沈嘉卿提到的时候，莫桑榆之前没对视过的失落顿时消失了个干净，把手举得高高的。全场一大半的人都没认真听，认真听的人似乎又没几个敢在沈嘉卿面前提问题，一开始举手的人都没几个，莫桑榆那么显眼，沈嘉卿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第三排这位蓝色衣服的同学。”话筒递交到了莫桑榆的手上。“沈教授您好，我是去年报考您专业的学生莫桑榆，当时我笔试面试都是全院第一，并且坚定得想报您的名下，您却没收我，我想问问您挑选学生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没收我？”她话音刚落，周围便窃窃私语起来。“她就是那个考研考了四百六十三分的学姐啊？”“啊？四百六十三分？真假的？沈教授居然没要？”“是啊，据说专业课是满分，研一读完就已经完成了三篇sci，有一篇关于基因复刻的实验论文第一作者就是她本人，笑死，因为做的实验太大胆，她导师说不敢把自己的名字放在那篇的前面，可以说她导师对她又爱又怕。boss天天拿她来cpu我们，没想到本人这么漂亮。”“斯，沈教授当年读研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么夸张，什么背景？”虽然和今天的讲座关系不大，但莫桑榆有了这样的成绩加成，一小部分听说过她成绩的人也都被提起了兴趣，为什么沈嘉卿会不收她。沈嘉卿甚至都不记得她了，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收的两个学生在考完之后就给我发过邮件，跟我阐述了很多关于自己对基因研究的看法和方向，当时觉得他们的想法很符合我的需要。我精力有限，所以也只收两个。”莫桑榆默了默：“我也发了邮件的。”她说得还更多，绝对是根据对沈嘉卿几年的研究，提出来自己的热切想法。该怎么说她对那些没兴趣。只是因为沈嘉卿这个人。沈嘉卿却淡然道：“我没有印象。”他到底有没有收到邮件，莫桑榆无从得知，但如果是因为没发邮件这个理由，那她便是过分委屈。她明明是发过邮件的，还那么真切诚恳，询问他想收的学生类型，阐述自己理解的同时，还特意分了很长的段，提示如果有时间再看看下面关于学术的理解。可他说没收到自己的邮件。哪里出问题了？莫桑榆还在想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下一个问题。沈嘉卿很少开讲座或者交流会，但他的能力摆在那里，所以来听讲座的不仅仅有学生，还有很多老师。全都坐第一排，所以举手的时候很明显，沈嘉卿不可能不给面子。莫桑榆打开了邮箱。“沈教授，据我所知，您六年前在刚拿到拉斯科奖项后突然销声匿迹两年，是因为当时的研究出了问题，而您被机关抓获，判了三年有期，能说说您当时做的是什么实验或者，研究的是什么吗？”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沈嘉卿，坐过牢？莫桑榆翻找到到了去年的邮件。众人震惊了几秒后，立刻有人开始上网搜索起他的活动轨迹。他属于科学领域，除了出成果外，网上几乎没有他的私人消息，被判刑更是没有一点风声。可在他拿完拉斯克奖后，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他的消息，再有就是两年后成了学校的客座教授，以学校的名义招学生。他为生物学领域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若是因为这个减刑，甚至免刑，也是极有可能的。无论这个提问的老师出于什么目的提出这些问题，对于大家来说也都不重要了。都很好奇沈嘉卿到底是不是真的坐过牢。以及研究的是什么。莫桑榆确认自己成功发送了邮件。她抬头看向沈嘉卿，却发现沈嘉卿的视线早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雾蒙蒙的视线里忽然带了审视的意味，即使一闪而过，也被莫桑榆捕捉到了。那眼神不像是看陌生学生的，带着莫名其妙让她恐惧的感觉。他移开视线：“这是讲座，不是新闻发布会，至于我个人在做的一些研究，很多还是出于不太方便公开的阶段，希望提问是跟今天讲座有关的话题，而不是私人问题上。”拿着话筒的老师还想说什么，沈嘉卿忽然看向莫桑榆，开口打断：“莫桑榆同学，邮件翻到了吗？”莫桑榆愣了愣，才意识过来刚才沈嘉卿为什么看自己。他在斟酌怎么处理第一排老师提出的问题。不愧是沈嘉卿，遇到这样尴尬难堪的场景他却还能无动于衷，冷静回应，甚至洞察到她在翻找邮件。他怎么知道的？莫桑榆想到自己明明做了那些事，还比他们做的更好，明明可以那么顺理成章地成为沈嘉卿的学生，结果却始终没成为他的学生，心头更是不甘和委屈。她很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又怕在这么多人面前揭穿沈嘉卿的工作失误，让他陷入议论风波。现在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很棘手了。莫桑榆咬着牙，摇摇头否认：“对不起，是我没发送成功。”她对沈嘉卿私底下研究过什么疯狂的举动也很关心，但现在沈嘉卿是点了她的名字的，是为了打断那个老师继续说出什么让他没办法回答的问题。换言之，他算是在求助自己。莫桑榆没办法拒绝。沈嘉卿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因为临时被派到这里工作，住的地方也是研究院给安排的，一处复式的单身公寓，楼下是厨房和客厅，楼上才是卧室，一进门就能看到那张吃饭的桌子上，放着自己出门前还没收起来的蓝色马克杯。杯子边缘隐隐有点红色的痕迹，沈嘉卿拿起杯子沉思了一会儿，依然没想起来是什么污痕。他是个精力充沛的人，洗过澡还能坐在电脑前写一天的总结，直到两点，才回到卧室。莫桑榆等得都睡着了。她听到沈嘉卿的脚步声，才惊醒过来，睁眼看着沈嘉卿的脚，朝着她走近。终于靠近床边的时候，沈嘉卿似乎又在思考，良久叹了口气：“是太累了。”是发现刚刚自己躺在了他床上吗？他上床关了灯，莫桑榆就已经忍不住从床底探出手去，摸到了沈嘉卿放在地上的鞋子，忍不住轻轻得笑。夜深人静，莫桑榆仔细听着沈嘉卿的呼吸声，没一会儿就均匀了，她才从床底下爬出，从床边探上半个身子，歪着脑袋看向沈嘉卿。“沈教授……”莫桑榆只用气音唤他，叫完自己又笑了，将手里的电棍放在了一旁，摊开已经冒汗的掌心在沈嘉卿的脸上比划了几下，触碰到他脸上的时候，却又立马收回。也不知道他睡觉会不会容易醒，动作不能太大。她高兴又收敛，小声道：“沈教授，我是莫桑榆。”闻着属于沈嘉卿身上的味道，莫桑榆心悸不已。原来见他那么简单啊。高兴只在片刻，莫桑榆便失落下来。她说：“我想告诉你，我真的给你发了邮件，你看了肯定会收我的，我本该是你的学生……”翻找他的邮箱，一定能找到痕迹。莫桑榆很是不舍得看了几眼沈嘉卿，才找出他带回来的笔记本，打开来看到密码页面就犯起了难。虽然门锁密码很好猜，但科学家的笔记本里肯定藏了很多机密文件，论文数据之类的不能公开的东西，若是被对手看到了，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失，所以密码肯定很复杂。他研究院里有突破的那对基因链？不是。他刚产出来的活性酶每分子含的活性量？那么长的数字，哪一个才是啊？尝试了十几分钟，莫桑榆都烦了。总不能是他生日吧。……还真是。莫桑榆找到他的邮箱登陆网页，网页记住密码，点进去便自动登陆，她看到了无数发到笔记本里的邮件。按照时间翻阅，一翻就翻到了底。沈嘉卿一共只有两次公开要招学生，所以报考这个专业的人直接比往年多了三倍，按理说沈嘉卿那段时间收到的邮件数不胜数，但莫桑榆却几乎没看到一封是来自考研人的邮件。但找到了一封隐藏的收藏邮件。需要密码才能点开。莫桑榆看着收到邮件的时间，又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确认。同一个时间点。莫桑榆僵在原地，反复对比了很久，才意识过来。沈嘉卿不仅看过自己的邮件，而且还收藏了，删除了那么多人的邮件，却唯独没有删除她的，为什么？她跑到沈嘉卿的床边，想开口又咽了下去。现在她是偷偷跑到沈嘉卿的家里看到的，就算不是在这种场合，她也不能去质问沈嘉卿。可是他收藏了自己的邮件，他应该是很欣赏自己的。为什么就是不收自己？莫桑榆委屈地坐在床边，盯着沈嘉卿思考。过去为了考到沈嘉卿的名下，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来学习，烧到四十度都没落下一天学习的时间，大年三十别人在吃年夜饭，她匆匆吃一碗饺子就回到房间学习。她那么努力，沈嘉卿一句没看到，就判处了她的死刑。执念化成了种子，在她的身体里生根，拼命汲取她身上的血rou当养分，直到吸收干净，发了芽成功寄生，每条根上都刻满了他的名字。她成了具空壳，表面是莫桑榆，内里全是沈嘉卿。莫桑榆磨蹭到快天亮才走，匆匆忙忙回到隔壁，她总觉得自己手里少了什么东西。回想昨天自己藏在沈嘉卿家里，担心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似乎还准备了什么东西。坏了。电棍没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