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词微微蹙眉,“段意没对你做什么?”羊小桃摇头。汤图抬眼看了看岑词。岑词的目光始终落在羊小桃低垂的脸上,就那么看着她,没说话。稍许,羊小桃抬眼,不想就跟岑词的视线撞一起了,忙又垂眼。这时,岑词才开口问她,“你说段意没对你做什么,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身上的伤是……”羊小桃迟疑,手指下意识攥了又松,小声说,“这段时间我总是想尽办法跑,但每次都会被他抓回去,然后……一来二去的,就留了淤青。”岑词没刨根问底,但在神情上不大好看。汤图坐下来,苦口婆心,“小桃啊,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会很害怕,遇上这种事心有顾虑很正常。”羊小桃抬眼,不解,“顾虑?”“对啊,你是不是怕段意一旦放出来会对你打击报复?”汤图轻声细语,“你在绑架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段意这个人并不像平时看到的正常,他心理疾病很严重,也有伤人的趋势,所以小桃,你不能对警察遮着藏着,一定要实话实说才行,这样才能保障你的安全。”羊小桃舔了舔唇,眉间有少许蹙意,说,“我没顾忌什么,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不信我?”汤图张了张嘴巴,好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岑词却冷不丁问羊小桃,“听裴陆说,你是在警察闯入后割了腕,为什么?”羊小桃看上去不大想说了,语气和态度都淡淡的,“我当时……只是觉得很没劲,想一死了之““你已经得救了,还想死?”岑词质疑。“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羊小桃摇头,看上去很不想继续配合,大有逃避的架势。岑词这次却大有追到底的架势,“割腕是觉得生无可恋?”羊小桃往下躺了躺,看样子似乎想休息了,无力说,“也许吧。”“生无可恋是因为段意对你做过出格的事,还是因为段意被抓?”岑词又问。羊小桃本来都阖上眼了,闻言后蓦地睁眼,情绪看上去就比刚刚有了波动,她说,“什么出格的事?段意被抓……我巴不得他死!”“你希望他死?”岑词反问,“还是,你希望他能好好活着?或者,其实你很享受被绑架的日子?”“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享受被绑架的日子?岑医生,你是看病人看多了就把谁都想得心理阴暗是吗?我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为他着想?”羊小桃的情绪变得很激动,声调也提高,盯着岑词的眼睛都快能冒火。看得汤图在旁惊诧。这么歇斯底里不像是羊小桃的性子,这些年她在门会所工作,那性子都是好得不行,人也乐观开朗的,从不见她对谁发过脾气,哪怕心情不好,也不会说像今天这样。尤其是她盯着岑词的眼神,就跟盯着宿仇似的,好像绑架她的人不是段意而是岑词。……怎么会这样?岑词看着她没说话。羊小桃喊完了之后,许是也察觉出自己的情绪不对,又重新躺回床上,语气转淡,“岑医生,我只是挺累的,什么都不想说。”汤图在旁叹了口气,“小桃……”羊小桃阖着眼,很显然真是不想说话了。岑词的手机震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后,她又把手机揣了回去,再抬眼看羊小桃,语气清淡,“那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想起了什么可以直接联系裴队,或者说给汤图听也行。”话毕,岑词拎起包出了病房。汤图看了一眼羊小桃,她还闭着眼,对于岑词的离开没丝毫反应。想了想,她轻声说,“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到没到打饭时间。”……汤图出了病房,岑词站在走廊的尽头,那头的窗子是开着的,她像是站在那透气,又像是有意在等汤图。听见动静,岑词回头,见是她出来了,转身靠着窗台。“羊小桃这种反应很正常,毕竟这段时间她都在恐惧里度过的。”走上前后,汤图轻声为羊小桃做出解释。岑词摇头,“我没怪她的情绪,汤汤,今晚你最好守着她,或者跟裴队说一声,派个警员守着。”“不用吧,她爸妈——”汤图说到这儿蓦地顿住,反应过来,警觉,“你是在怀疑什么?”岑词双手揣着兜,脸色沉静,思维缜密。“先不说羊小桃身上的伤,就单看她割腕的行为就很不合常理。”这倒是。当时羊小桃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她就反复跟裴陆确认,是警方闯进去之后羊小桃割腕?裴陆很肯定地告诉她,对。他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回答的时候也是心有疑虑。“是不是……”汤图猜测,“羊小桃觉得被侵犯了,心里接受不了所以才给自己一刀?要不然她怎么死活都不肯说实话?”“你也觉得她被侵犯了?”汤图叹气,“她身上的那些印子,看着就像啊……”说到这儿,又补了句,“当然,我是没经验,也不知道是不是判断错了。”又抬眼看岑词,“你有经验啊!”岑词倒是大大方方,“我有的是上床经验,又不是被强暴的经验。不过,吻痕这东西倒是都一样,至于羊小桃身上的掐痕,一般来说,男人在忘我的时候也的确能留下来。”如果在平常,汤图听了她这番话肯定少不了一番八卦,但今天这种场合,在确定了这件事后汤图心里压得慌,也顾不上跟岑词贫嘴开玩笑。“医生怎么说?”“医生没明说,但她表示会跟警方反映。”岑词轻声,“所以这件事一旦是真的,羊小桃压着实话不说根本没用,窜天猴他们势必要找医生问话,可能早就知道了。”汤图皱眉想了想,“所以羊小桃割腕……”“就像她自己说的,生无可恋。但我认为她的生无可恋不是因为这件事,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段意被抓。”汤图摇头反驳,“就算她对段意有感情吧,那也是之前,段意绑架了她,还把她给强暴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羊小桃以前可没交过男朋友,她在段意这那叫失身!她肯定恨死他了啊。”岑词目视前方。穿过长长的走廊,看向不知尽头的未来。良久后她喃喃,“我只怕……”她收回目光,与汤图视线相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汤图蓦地一僵,许久,“不……会……吧。”“只是我目前的猜测,确定的话还需要更多的佐证,毕竟羊小桃肯定不会配合我来确诊。所以要你今晚守住羊小桃,我怕她再做什么傻事。”汤图心里惶惶的,一点头,“好。”第183章两套剧本岑词坐上车的时候,陈萱蕊发了条微/信过来,问她已经上车了吗?她回了个嗯。陈萱蕊又发了一条,主要是致歉,说这么晚了临时麻烦她到剧组,挺内疚的,然后解释说蝶姐还在戏上,要不然一定会出来见面的。岑词回了三个字:没关系。在医院那会儿,她接到的是陈萱蕊的微/信,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想请她去剧组一趟聊聊娄蝶的情况。这种临时约的确会让岑词感到不舒服,她做事都是提前计划好了的。但因为羊小桃这件事就是突然,她也不在乎陈萱蕊再横插一缸了。重要的是,她的确是想见一下娄蝶。车子一路前行。好在这部剧里大多数场景都在本市选景,听说也有外地外场戏,都统一排在后面了。就是有点远,要绕过大半个南城到郊区。出城的时候天色就暗了。岑词落了一半车窗下来,少了城市里的尾气,多了草木气和清淡的紫丁香香气。就让她冷不丁想到“春夜多温柔”这几个字,她转头看着车窗外,灯影斑驳地落在车玻璃上,柔和,恍惚间总能让她想到秦勋的脸。也是如春夜般温柔呢。岑词整个人靠在后车座上,懒懒的。就这么一瞬,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神经绷得有多紧,好像知道羊小桃被绑架后,又好像……自打她做了这行后。可也就在此时此刻她放松下来了,很突然,全身心的放缓,也许,就是因为刚刚想到了秦勋。她觉得心口软软的,也泛着痒。这春夜啊,真是要了命的勾人。剧组热火朝天。来接她的司机是跑剧组的老油条了,跟她说,这是场大夜戏,且等着呢。又叹气说,做演员这行不容易啊,不但要动脑子提升演技,体力还得好,酷暑拍冬天的戏,大冷天的往冰窟窿里跳,没点体能还真不成。说到这儿,转了话锋:嗨,忘了还有替身呢,现在这些明星哪像是老辈艺人那么拼命啊,有的参加几场综艺下来就赶上拍好几部剧,几辈子的钱都赚回来了。岑词没搭腔,在她认为,不管演员这行是辛苦还是轻松,那都是一份工作。车子直接停在了一家宾馆门前,是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下榻的地方。大部队还没回来,所以宾馆看着冷清清的。陈萱蕊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身上披了件军大衣,朝着岑词猛劲晃手。等岑词走上前,诧异地看着她,“有这么冷吗?”陈萱蕊笑,“春天不就这样吗,外面比屋里暖和。”……陈萱蕊带着岑词直接进了娄蝶的房间。不是岑词想象中的条件有多奢华,什么总统套之类恨不得一个足球场大的房间。就是个套房,里间睡觉,外间会客。房间里挺乱,三只行李箱全都敞着的,里面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全都是些日用品。衣服一水儿挂在移动衣架上,也不算太多,但每一件都挺精致,衣架下面有鞋架子,休闲得偏多。陈萱蕊边收拾边说,“蝶姐的助理从睁开眼睛就没闲着,我这也是,一天了连口水都没喝着,房间也来不及收拾,岑医生别介意啊。”岑词临来剧组前做了些准备,在路上临时买了顶帽子、眼镜和口罩,把自己全副武装。到了房间里,她才把帽子眼镜什么的都摘了下来。陈萱蕊给她开了瓶苏打气泡水,语气又是感激又是抱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