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勋在那边深吸一口气,“对,可能。”岑词听出他在那边努力地想从现实中抽回理智来,咬咬唇,说,“不管什么结果,我都陪你等着,秦勋,你还有我呢。”你还有我呢。这话似乎真给了秦勋力量,他低喃,“是,我还有你呢。”顿了顿,“小词……”“嗯?”“别离开我。”……岑词一直在想,这算不算是秦勋在跟她索取承诺?别离开我。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陪伴对方一生一世?不过她承认的是,秦勋在说那句话后,她的确想给他这份承诺,像是一种冲动,尤为可怕。“岑词?”岑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顺着地址找到了白雅尘租的别墅,别墅门口有一道半人高的栅栏木门,门旁有花岗岩石雕的门牌号:蘭。这里的门牌号似乎都是以植物为名。蘭,很适合白雅尘。岑词意识到自己在门外站了挺久,白雅尘走上前为她开了门,笑说,“想什么呢都入神了,快进来吧。”是个上下两层的别墅建筑,带了个目测能有十来平的四方小院,院中有石榴树,较粗,两层楼的高度,倚种在外部楼梯的转角处。上午的阳光灿烂,石榴树还在微微冒芽,等到枝繁叶茂的时候正好能遮住酷暑阳光,落下大片斑驳影子方便住户在院中纳凉。岑词带了新茶,白雅尘乐坏了说,“真是心有灵犀,我今天还想着去买些新茶回来。”天气不错,两人就在院中坐。白雅尘的女儿一早就出去玩了,周遭也是安静,白雅尘说当时她选房子来租的时候特意选靠山近一些的。“安静啊,别说是晚上,就连白天都没什么吵闹声,多好。”白雅尘将茶桌挪到院落里,端了水果点心出来,开始烧水沏茶。岑词问候她家先生。白雅尘说一切都好,就是一直忙工作没时间陪她们,这不,这次就她和女儿过来。“工作狂,停不下来。”白雅尘无奈笑说。岑词抿唇浅笑,刚刚她看得清楚,白雅尘提到丈夫时面色无异常,说明两人感情始终稳定,那她之前对秦勋说的猜测有可能不对。而且……她看着白雅尘在洗茶、沏茶、分茶的,行为姿态优雅从容,怎么看都不是个背着丈夫孩子出来会旧情人的女人。是啊,白雅尘这么好的女人。白雅尘品了口茶,点头,“这茶可真不错,岑词,你这么年轻的姑娘还会挑茶呢,真难得。”“是位朋友懂茶,平时也就耳濡目染了。”岑词随口说。白雅尘放下茶杯,微笑,“是那位姓秦的先生吧。”岑词一怔,然后轻轻一点头。“在电影院里他说他是你男朋友,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在追你的阶段,而你呢,虽然没承认,但内心是喜欢他的吧。”岑词抬手端茶遮了不好意思,“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白雅尘笑得温柔,“人看着不错,要好好珍惜。”秦勋留给外人的印象向来不错。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岑词就找了个合适的契机切到了自己来找白雅尘的目的。她说,“闵薇薇的案子当时传得满城风雨,那件事不了了之我觉得挺遗憾,事情的卡点就在闵薇薇的未婚夫周军身上,哦对了,周军,白老师认识吗?”第126章冲动“周军啊。”白雅尘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微笑,“认识。”没否认也没避讳,承认得那么坦荡荡,岑词问,“那他……”白雅尘放下杯子,“他是因为闵薇薇的事来找我的。”说到这儿,她看向岑词,“能看得出他对你有提防心,否则你作为闵薇薇的心理导师,有任何问题他该找你才是。”“闵薇薇怎么了?”“也没怎么,据周军说她始终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事,其他一切都好,周军希望我能帮闵薇薇找回记忆。”岑词垂下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刚刚尽管自己语境委婉,但听在白雅尘耳朵里终究还是直接,问她认不认识周军,那么白雅尘就算真跟周军有什么,她最后的回答也会落在闵薇薇身上,更重要的是,白雅尘不会看不出她有心试探。岑词隐隐懊恼,对面是白雅尘,套话什么的当然要再高级些。白雅尘端起茶壶为她填茶,她忙伸杯。白雅尘见她沉默不语,便说,“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家属不理解我们的工作很正常,再加上周军是个商人,不轻易相信人和凡事衡量利弊是本能。”岑词点头,“是。”“其实闵薇薇的情况我无能为力,你有进一步想法吗?”白雅尘问。岑词摇头,低头品茶,随后说,“闵薇薇的情况看着挺奇怪,但实际上在我认为就是变故下的失忆。”“失忆?是吗?”岑词抬眼,“白老师认为不是?或者连你也相信我在cao纵闵薇薇意识?”白雅尘跟她对视数秒,轻轻一笑,“我没见过闵薇薇,是不是选择性失忆不好说,但说你cao纵意识,我当然不信。我已经拒绝了周军,之前流言对你不利,这个时候我要真接了闵薇薇的案子,那外界又不知道怎么写你了。”“我不在乎那些的。”岑词淡淡说了句。“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的性格。”白雅尘将身上的披肩收了收,往椅背上轻轻一靠,“周军也是神通广大,通过朋友关系找到了我,但我觉得一来闵薇薇的情况特殊,最开始我没接手,现在也不方便接手,二来,这些年做讲课接案子实在太累了,我来南城就是为了疗养的。”岑词笑了笑,“是啊。”……岑词没留下用午餐,推说约了人,白雅尘误以为她是跟秦勋有约会便没强留。将岑词一路送到停车场后,白雅尘冷不丁问她,“你之前向我打听的那个人,打听到了吗?”岑词打开车门,回身看着白雅尘说,“也是别人向我打听的,我想,对方可能也是受人之托,连名字都听错了。”白雅尘轻轻一笑没说什么。车子驶出温泉小镇的时候,岑词择了处安全的位置停了下来。她坐在车里没动,打了双闪,靠在那开始一点点捋今天上午跟白雅尘所有的对话。今天她来找白雅尘的目的就是冲着周军,用秦勋的话说就是,周军和白雅尘的见面总是透着一股子诡异,具体怎么个诡异法,说不上来。凭感觉。从事心理研究的人如果凭着感觉去判断事情真相,那着实是件可笑的事,所以岑词之前给出了旧情人的推断。她来,并非是真想证明这俩人有过一段情,恰恰是因为秦勋觉出的不对劲。周军商人体质,对人对物小心谨慎,同样的,秦勋也是商人特质,他看人看事向来眼睛毒,当时为什么对周军见了什么人这么敏感?白雅尘说了原因,像是跟她解释,恰恰是因为看穿了她的心思。此时此刻岑词在想,周军与白雅尘见面,真的就如同白雅尘所说的原因?假设周军是客户,假设这俩人是第一次见面,那么心理医生和客户初次见面时所存在客套,哪怕再多亲切都是藏不住的。那么,秦勋会对一对客套的男女见面感到好奇并且深刻难忘?这或许就是秦勋说的,不对劲,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岑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脑子里的种种可能都在迸发碰撞。手指一停。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阴谋论了?可能就是件很简单的事,生生让她想到了人心诡谲。她有点鄙视自己。白老师是德高望重的人,但她始终没能对白老师敞开心扉,像是闵薇薇的情况和沈序的情况,白雅尘问及时,她都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是工作久了,总会时不时提防人心?岑词笑了笑,无奈。拿过手机,秦勋始终没来信。岑词看着前方笔直的路,延伸到无尽的远方去,有路的地方就有希望,那么当年沈序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才落得走投无路的境况?又等了将近半小时,岑词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在等待秦勋接电话的过程里岑词在想,自己是希望沈序死还是继续失踪?如果死了,那对于这些年不停在寻找他的秦勋来说像是一种解脱;如果继续失踪,那么对于秦勋来说仍旧是心存希望。岑词叹了口气,那头接通了。不用秦勋开口说话,岑词在这头都能感受到气氛的压抑。她拿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许久秦勋才说,“我在等消息,尸体鉴定需要时间。”这是最难熬的事。岑词想着一旦真是沈序的尸体,四年了,那尸体也难以辨认,想来这是对秦勋的最大折磨,倒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她听着他的嗓音低沉发哑,许是打从接到消息后就没休息好。她该安慰他。比方说,你先别急,也许那具尸体根本不是沈序;又比方说,没消息出来就是好消息;可以有很多安慰的话,但这种话说出来怎么听着就像是个局外人,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之词,可实际上他内心信念的坍塌和恐慌她在这边感受得到,也心疼得很。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在心底滋生,盘旋而起成了汪洋,于是,她脱口而出的是,“秦勋,你在哪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