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还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今天态度就缓和了下来,看来闵薇薇的情况是稳定了下来,或者说,闵薇薇目前的情况都尽在周军的掌握之中。周军知道她所想,微微一笑,“其实过来找岑医生说话就一个目的,不管怎么说,薇薇都是你的病人,总要跟你交代一声她的近况。重要的是,她需要安静。”话说得隐晦,但意思明显,其实周军就是过来警告她一句,别想着打扰闵薇薇了。等周军走后,岑词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她是洪水猛兽吗,一个两个的都跑过来警告她。视线一转,穿过衣衫鬓影,秦勋站在靠近窗子的位置,之前是有人跟他攀谈,所以择了消静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现在那个人走了,跟秦勋说话的换成了别人。是湛小野。**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雪就停了。岑词到家后洗漱了一番,没睡。全屋的灯关了,只留了客厅的落地灯亮着,她就靠在沙发上就着唯一的光源看书。窗帘没拉,霓虹星点的光斑映在窗玻璃上,室内温暖,加上身上轻柔的羊毛毯,教岑词愈发犯懒。她伸手按了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上头的时间是00:30。马上要凌晨了。岑词将书放到一边,捏了捏眼角,手落下的瞬间余光突然扫到了靠近卧室墙角的一抹黑影,那黑影的速度极快,刷地一下就过去了。她全身僵住,凉意不受控地开始往脊梁骨上爬……第68章异样房里的光亮及不到墙角,更无法延伸进卧室。岑词虽说呼吸都受阻,但眼睛是雪亮的,刚才绝对就是个黑影,而且黑影也绝对闪进了卧室。再也没有出来。就像是藏在卧室里跟她对峙,又或者是匿在黑暗里注视着她。许久岑词才能动弹,缓缓伸手去够沙发后的cao控板,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卧室方向,手指一揿控制键,霎时全屋大亮。她猛地起身冲向卧室,却在看清眼前一切时再次僵住。卧室里哪来的人?岑词绷紧了气息,心脏跳得厉害,聒噪着耳膜,一下又一下的,她站在原地不动弹,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啪”地一声关了灯。卧室里陷入黑暗。一切声响都像是被吸进了黑暗里似的,周遭安静,静到只能听见呼吸声。岑词最开始以为是闯入者的呼吸声,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的喘气声。渐渐的,该有的声音都回来了。墙上的钟表声、冰箱的声音、窗外偶尔的车鸣声……视线也适应了黑暗,窗帘没拉,月光倾进室内,映得雪亮。岑词始终没挪脚步就守在门口,所以在视线适应亮度的这期间如果有人跑出卧室,她就会知道。而且关灯陷入黑暗也不过就是短短时间,毕竟还有月光担着。没人跑出来。也没人,在卧室里。哪怕影子,岑词都没看见一抹。岑词靠在门框上,全身像是被抽了力气,软塌塌的。是看错了?不,虽说是余光,但那么清晰的一道影子闪过去还是不可能看错的。她想起之前也有过这么一次,当时正巧秦勋来家,结果闹了场乌龙。岑词再次开灯。整个卧室灯火通明,所有的摆设一览无遗,当然也有能藏身的地方,例如床底下,例如窗帘里,可岑词觉得,就算她翻遍整个卧室都未必能找出那道影子的主人。岑词的目光又扫过客厅、书房、厨房……不,可能不止是卧室,还有整个房间都不会找到那道影子。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手开始发颤,紧跟着她折回客厅,冲到钢琴旁抓起节拍器,拨了一下拉杆,紧跟着发出有节奏的响动。她双手撑在钢琴上,两眼死死盯着节拍器。拉杆来回摆动,哒、哒、哒……她也跟着节奏默念:哒、哒、哒……良久,岑词才伸手停了节拍器,放回原位的时候手指还在颤,额上已布满了细汗,她的手臂也没了力气,最后整个人瘫坐回沙发上,喃喃,“还好,我在现实里、在现实里……”茶几上的手机陡然响了,在这么个沉寂的夜里。以往这个时间有电话进来岑词都会倍感不安,可今天,她听见电话铃声后莫名感动,声音清晰响亮,一切都能证明她没陷入虚幻里。是秦勋来的电话。岑词深吸了一口气接通,直接问,“怎么样?”手机那头的秦勋却反问她,“你怎么了?”她的嗓音颤而无力,虽说她以为刚刚已经调整好了。她说,“没事,就是……刚刚睡着了,做了个梦。”无法解释刚刚的情况,所以只能先随便扯了个谎。秦勋在那头信了,说了正事,但也只是一句话,“过来吧,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来秦勋公寓的时候,门口守卫已经认出她来了,给她开门的同时就笑说让她把车先停进小区就行。“秦总怕您停地下再迷路了,所以就让小区通融一下。”岑词觉得有点丢脸。上次她随秦勋到过地下停车场,虽说大吧,但各路指示牌都写得明明白白的,只要认字都能走出去。但是她……有时候她也是对自己的路痴本质很服气的,像是第一次去记餐厅的时候秦勋问她,像你这种开着导航都能迷路的人为什么要开车啊?不开车的话,一旦司机没给她送到地方的话她怎么办?开车的话虽说也会经常迷路,但终归是在车上。秦勋对她这番理论着实难解,又问她,导航提醒你左转你为什么不听?岑词其实挺想听导航的,但时不时她就认为导航有可能没那么精准,就像是有一次导航让她前行五百米调头,问题来了,她前行了五百米,左边还是绿化带,哪来的调头的口?难道要她生生碾着绿化带过去吗……岑词没跟门卫客气,把车明晃晃地开进小区,然后停在离门卫较近的行路上。公寓是人车分离,她也不好再把车往里开,更重要的是,真随便停了个地儿她再找不着车可就尴尬了。秦勋出来迎她,见着她后暗自松了口气,打完电话他就后悔了,大半夜的万一她没记住路乱了方向……谢天谢地。“现在什么情况?”岑词跟他碰头后马上问。秦勋腿长脚长的,步子挺快,“一切都按着咱们预期的来,只是,情况严重些。”**秦勋那套公寓的单元是楼王的位置,避开小区里进出方位,幽静得很。临近单元楼时,岑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夜空,月半明,又时不时被云遮住,朦朦胧胧。不知怎的她想起闵薇薇出事时的下弦月,一眼瞧过去能一直凉进心里。今晚不是下弦月,可落进眼睛里也是如瓦上秋霜,涔凉得很。公寓里大亮。刚进门,岑词就闻到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心里咯噔一声。客厅里汤图在,靠在卧室门口,见着岑词后下巴往次卧方向一抬,然后右手竖起拇指往她身后指了指,岑词就明白了。没等进次卧,裴陆就从里面出来了,跟她打了个照面,便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小声说,“挺吓人啊,我办案这么多年了,头一次见着这款的。”“这半夜的,辛苦裴队了。”“哪的话,我是警察,应该的。”岑词点了一下头,走了进去。次卧的光线很暗,她走进去两步远的时候,身影就像是被里面的暗光给吞噬了似的,裴陆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头就泛起一丝异样来。第69章你救救我这异样来得突然,从心底最深的地方迸发,然后全身蔓延。但其实裴陆觉得,类似这种感觉的异样好像也不是头一次了,在最初见到岑词的时候,他就有过这种感觉。裴陆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但清楚知道这不是爱情。好像……是一种莫名的担忧,可他不清楚担忧的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又或者是担忧岑词。裴陆一直在盯着岑词的背影,直到她跟暗影混在一起,他才意识到这种担忧里更多的竟是恐惧。就好像与岑词随行的是黑暗,这黑暗不但能将她给吞了,还有她周遭的人。阻挡不了,驱散不开,与生俱来。裴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直到听见屋里湛小野在说话,他才回过神。湛小野一只手被拷在床头旁,整个人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一手插进头发里,刚开始喃喃自语,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岑词进屋后就站在他面前,没打扰他,观察他的情况。秦勋从主卧出来后就进了次卧,他不知道裴陆站在那瞅什么,倍感奇怪,但也没多问,径直进了次卧后站在岑词身边,不动声色。湛小野始终耷拉着脑袋,许是屋里其他人的声音对他来说也没受影响。最开始的窃窃私语很诡异,岑词听得清楚,就是湛昌之前提到过的快速的、细碎的声音,明明是在说话,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像是在念一种咒语似的。渐渐地,言语清晰了,可明显的,是两个人的声音。确切地说,这两个人的声音是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发出来的。“杀了他!”“……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前者的声音低沉狠辣,后者的声音胆怯急促。岑词听得出来,唆使杀人的是湛小野的第二人格,后者是主人格,也就是湛小野原本的声音。她心底一惊,没想到湛小野的第二人格会直接想要湛昌的命。一直以来她都在等湛小野的第二人格出手,他要她叫他湛野,讨厌湛小野的名字,就形同他讨厌湛小野的软弱。事实上,湛野的确要比湛小野强悍得多,而她这些日子在做的,就是一步步逼疯湛野。这就需要看谁比谁更有耐性了。湛野一直想要揭开湛家的秘密,主要是想逼得湛昌避无可避对着秘密投降,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想利用岑词的手达成目的。但岑词始终不给回应,大有甩手不做了的架势。说起性子,湛野的确比湛小野更能沉得住气,可她之前想到毕竟是个18岁的孩子,再沉得住气那也只是在他承受的范围内,一旦超出他的控制呢?湛野对湛昌有计划地下手,目的就是逼迫湛昌就范。但这个时候秦勋横插一脚,给湛昌提供了一处安稳之所。在秦勋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岑词就明白了,他哪是在帮湛昌?不过是想最后逼一下湛野,让他按捺不住出手罢了。这是一场赌博,原本湛野不会输,但他输了,输就输在年轻气盛上。依照他对湛昌的所作所为,其实就算湛昌住秦勋那里也无济于事,到了后半夜该看见影子还会看见影子,但秦勋给湛昌用了安眠药,让他足足睡了个好觉,甚至还能在圣诞节当天举行新品发布会。如果岑词判断没错的话,如果秦勋不插手,那圣诞节这天,湛昌在镜头前不是介绍新品的情况,而是将掩藏在心底最肮脏和阴暗的秘密公布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