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有惊无险,至少没发生挟持人质事件。不过话说……那姑娘算是人质吗?等持刀者被手下带走,裴陆这才发现自己手重了,刚刚那一推是好意,没成想能把她给推倒。上前扶的时候,她没伸手,就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眼睛挺亮的,“警察?还是黑社会的?”裴陆被逗笑了,俯身拉她起来,“你见过这么一脸正气的黑社会吗?”她抿嘴一笑。“不好意思,刚才情急之下没收住手劲。”裴陆道了歉,“你没事吧?”“嗨,没事,警察同志也是心系群众嘛。”“感谢理解。”裴陆言归正传,“刚刚在电梯里有没有受到伤害?”她摇头,“持刀者没有伤人的意图,除非把他惹急了。”“你是从事谈判工作的?”裴陆想到刚刚那幕。“从事心理研究。”裴陆微微一愣,稍许说,“很感谢你的协助,另外,还得麻烦你跟我们回趟警局做个笔录。”“没问题。”“女士怎么称呼?”“汤图。”**上门都是客不假,但客人还真不客气。秦勋选了家餐厅,月初新开的,位于南城商圈高厦的顶层,人均消费全城最高。换来的是观景位上的无限风光,尤其是入夜,放眼就能将大半个南城霓虹尽收眼底。南城环山,近几年山景开发得不错,引得不少外资纷纷砸进来建度假村,尤其是入了冬,北山可滑雪,东山沿着车行小路就能入了温泉小镇。泡温泉在南城有上百年的传统了,有人说长寿山长寿山,长寿山下长寿城,说的就是南城。南城的饮水都以山泉水为主,温泉也是山脉泉眼,不管年老年少的跑到山上去泡一泡总是舒坦。近几年温泉加大开发,东山脚下劈出山街来,成了著名的温泉圣地,红墙灰瓦,一水的清雅里多了跳跃的艳丽,慕名而来的游客不少。还有专门来拍雪景的年轻人,一度让这一脉山泉成了网红打卡之地。南城爱下雪,从入冬到打春,大雪小雪总是不断,因此最绝的美景当属冬梅和早樱盛开时,温泉之外是簌簌飞雪,再远处就是一片片的嫣红。市区里是霓虹当道,就跟一带银河似的蜿蜒伸远,只可惜了月光,清冷寡淡,只源于那弯几乎湮没夜幕里的弦月。传言说,下弦月不详,岑词从不相信命理之说,可下弦月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悄然发生变化。不,确切说是对面男人出现的那一刻,他似乎是为闵薇薇而来,可又没那么简单。能选在这种地方,像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可秦勋落座后也没开门见山,反倒更像是名食客,真真的要尝尝新餐厅的口味。岑词觉得自己原本也不需要对他交代什么,反而是他该解释一句,既然她是问心无愧的那个,所以也就不急着催,哪怕最后就是吃顿饭也无所谓。前菜撤去,主菜还没上的时候秦勋终于提正事了,“闵薇薇是记忆上出了问题吧?”这么一针见血倒是让岑词有些许的措手不及,毕竟现在所有人认定闵薇薇是典型的精神疾病。她思量着怎么开口,所以没第一时间回话。倒是秦勋,问了这话后也不像是迫切知道答案,意外问她句,“记忆这个东西,岑医生觉得可靠吗?”岑词一愣,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或者换句话说,岑医生相信自己的记忆吗?”“当然。”秦勋闻言笑了,倒了两杯红酒,一杯推到她面前,“这么肯定?”岑词没碰酒,反问,“难道秦先生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事无绝对,这就好比眼见未必是事实,记在脑子里的事也未必就是真实发生过的。”秦勋四两拨千斤回了她的话,端起酒杯轻轻晃了一晃,接着说,“岑医生有没有过这种时候,会对某一场景或者人很熟悉,但事实上你从没经历过那个场景,也不认识那个人。”岑词没碰酒,神情挺淡然,“既视感,这种情况基本上人人都经历过吧。”秦勋微笑,“用你们的专业解释一下呢?”主餐上桌了。岑词点了一小份的惠灵顿牛排,刚上桌就能闻得到百里香混合蘑菇的香气。不紧不慢地拿了刀叉,切了一小块入口,稍许微微点头,顺了酒杯抿了一口酒。“牛脊rou可以再新鲜一些,不过好在被百合香把味道提升了一个层次。”她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高脚杯的杯脖,轻轻转动,里面的酒微微晃动,有红色涟漪的光亮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秦勋看了一眼她的动作,目光微微一沉。“既视感,说白了就是对没发生过的现象或场景在某一时刻发生了感觉熟悉,这种现象在我们心理学上讲,就是人的知觉和记忆产生直接联系,并且相互作用由此产生了一种作用力。”岑词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红色波澜,继续说,“记忆是我们通过对事物的视觉而进行分辨的能力,而我们的知觉就是对事物或人的感觉。大脑会及时反应某种熟悉场景所产生的记忆,反馈到大脑,大脑的各个分支记忆再进行组合,就会产生熟悉感。而大脑皮层也具有反射弧,一旦被触动,就会调动大脑皮层中的反射信号,再将这种信号传达给记忆,就会有相同情景的展现,这也是我们常说的‘似曾相识’的由来。”说完这些,她这才抬眼看着秦勋,“不知道我这么说,在秦先生看来算不算是通俗易懂。”“岑医生高估我们圈外人的理解力了,不过……”秦勋放下杯子,身子靠椅背上一倚,“幸好我认识位朋友,他从事记忆课题研究,所以我听岑医生的这大段话倒也是能理解。因为凑巧的是,我那位朋友做的就是知觉与记忆。”这倒是让岑词没想到,微微一愣,问,“你朋友研究知觉与记忆?”秦旭笑着点头。“你朋友怎么称呼?”“沈序。”沈序……岑词轻喃,这个名字从舌尖滑过时,竟像是冷不丁从她心头凛过一道子似的。秦旭盯着她,“岑医生知道沈序?”岑词摇头。“那真是遗憾,如果他还在,说不定跟岑医生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岑词狐疑,“如果他还在?”秦勋垂眼,神情微沉。“这个人……”“他失踪了。”秦勋抬眼看着她,语气缓慢低沉。岑词看着秦勋的眼睛,他目光里像是藏了一种异样的东西,暗深幽长,是股子力量,能把人生生扯进去,再也出不来。“失踪?”秦勋还在盯着她,沉默,跟平时温文尔雅有些不同。这种注视令岑词很不舒服,弄得就好像是她把这人弄丢了似的,刚要开口,就见秦勋说话了,“闵薇薇压根就不是精神问题吧?”第9章对岑医生更感兴趣这次换岑词打量他了。“岑医生你要知道,在闵薇薇这件事上我没有敌意。”秦勋说得诚恳,“说白了,我只想知道她的情况。”“那秦先生也应该说实话才行吧。”秦勋笑了。岑词擦了擦嘴,看着他没再说话。秦勋放下酒杯,“好吧,我的确不是闵薇薇的前男友。”闵薇薇是名人,刺伤未婚夫一事当晚就传开了,用秦勋的话说就是,他一早就得知了消息,并且第一时间找上闵薇薇的心理辅导师岑词。“相比闵薇薇,我对这件事、尤其是对岑医生更感兴趣。”毕竟在大众甚至是警方眼里她亦正亦邪,尤其作为闵薇薇较为信任的人,她又在这次案件里扮演什么角色?岑词闻言他的解释后没恼,只是很心平气和地问他,“秦先生是闲得慌吗?”“不闲,更多的是想参与其中。”秦勋微微一笑,“或者,岑医生听听我的分析?”岑词倒是没反对。秦勋慢悠悠喝着酒,接下来的话不多,却成功地让岑词另眼相看了。“闵薇薇的精神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记忆,换句话说就是,有人动了她的记忆。”岑词看了他半晌,没接秦勋的话,反倒说,“既然你承认不是闵薇薇的前男友,说明你就是个局外人,同时你也不是从事心理行业,换言之就是个圈外人。一个局外人加圈外人跑过来跟我说,想参与其中?秦先生,换做你是我的话,会相信吗?”秦勋打量着她,稍许低笑。岑词不解他的反应。“不少人都说岑医生不好相处,今天算是领教了。”秦勋从容,没怒没恼,“确切地说是合作。岑医生,说白了我只想替朋友完成心愿,我想,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第一时间跑来岑医生。另外,这件事万一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作为局外人的我跟你配合,恰恰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番理由听着似乎顺耳多了,至少让岑词有了迟疑。餐桌上陷入沉默。少许,有手机铃响起。岑词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陌生号。**“简单来说,段意应该是患有躁狂症和强迫性神经症,其实当时他没有伤人的打算,只是在情绪上无法控制。有关病因的形成,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才行。”警局里,汤图向裴陆就之前机场男子意图伤人事件发表了简单的看法。持刀男子叫段意,当时冲进电梯的时候汤图看得仔细,这人的情绪整个都不对劲,可要说他是冲着伤人去的也不像,眼里没杀意,有的只是焦躁紧张,就像头困兽似的意图挣脱牢笼。“所以当时我赶到的时候,你其实是在安抚他的情绪?”裴陆问。汤图点头,“我是心理咨询师,面对这类患者多少还是有办法。但在这期间不能受外界干扰,否则患者的情绪会再次反复,急情之下就有可能发生伤人事件了。”当时刀子已经被段意扔了,虽说离脚边不远,实际上可伤人几率为零,可当裴陆拔枪相对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在段意眼里那是威胁将至,势必要做出反扑。所以裴陆一听汤图这么说,想到当时的那个场景,心理上多少有些过不去,更别提还扭伤了人家姑娘的脚。汤图抬手在裴陆眼前晃了晃,裴陆回过神。汤图笑道,“你可别内疚了,当时情况紧急,而且你当时也不知道段意的精神状况啊。”……岑词赶到警局,一眼瞧见汤图的时候,她正跟一男子相聊甚欢。看见她后,汤图朝着她这边招招手,男子转头也瞧见了她,微微一笑。岑词微怔,是裴陆。刚刚电话是警局打来的,没说详细情况,只是叫她来警局提人。往警局赶的时候她就在担心,是不是汤图惹上什么麻烦。汤图是个特别爱管闲事的姑娘,平时总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只要汤图在外面晃荡,岑词的一颗心就吊着,生怕她哪天被什么事给牵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