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两年黎莉陪着罗逢升出入了不少场合,大多是跟着一些小老板谈生意和所谓的投资。她自己的理解就是一群人一起商量着买彩票,看似颇有门道,其实全看运气。反正大多数时候她是听不懂,不过她越来越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些人喜欢女人说什么话,用什么样的语气,以后如何恰到好处的讲话。不知不觉中,跟在罗逢升身边已经快三年。大家见惯了她这张脸,有时竟会开玩笑地叫她嫂子,罗逢升一开始会板着脸纠正,但未见得真生气。黎莉为此偷偷开心了好久。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的生活好像无意识地被罗逢升占满,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俩人第一次爆发争吵是因为黎莉参加了本科同学的婚礼。黎莉突然有些羡慕别人名正言顺相夫教子的生活,在此之前这画面她从来没想过。她在给罗逢升描述未来愿景时,罗逢升却反问她是不是嫌他钱给少了,别人婚礼随份子不够面儿。黎莉知道他从前有过一段婚姻,还有孩子,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但她还是很不满意。她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女儿以后要是和我一样怎么办?”罗逢升想也没想:“她不会。”他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又补充道:“她的生活她自己做主,我管她作甚么?你这是有多大不满。”黎莉被他无所谓的语气气到,破天荒地发了脾气,两人冷战一个月。罗逢升没当回事儿,照旧自己的生活,不过这几年习惯了黎莉的陪伴,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少点什么。所以他尽量给自己找事情做,填满空闲时间。事情总有点那么不对味儿,他意识到的时候,黎莉正好给他了个台阶儿下。那是黎莉她们村的一个农户,想找路子供应超市上架。在村里老听黎永初夸他女儿如何能干,他想着就来试试。黎莉正缺一个借口,于是应承下来。于是俩人又恢复到原来的关系。黎莉觉得罗逢升彷佛待她比从前更好,希望不是错觉。黎永初不久听说了她和罗逢升的事儿,在知道男方离异之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况且黎莉早已不再是那个听他话的小女孩儿。经此一事,黎莉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做生意的念头,不是为了赚钱,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毕竟不能当一辈子花瓶不是?她开始更频繁地跟着罗逢升出席各种社交场合。一来一往,她认识了不少人,她的地位好像也越来越稳固,只是她越来越少提起罗逢升曾是是她资助人这件事儿。这两年黎莉的生活过得越来越红火,连带着她在罗逢升面前说话都硬气了很多,彷佛几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孩根本不是她。后面看来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不知天高地厚。某次她陪罗逢升去一个高端局,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去之前罗逢升就叮嘱她不要乱讲话,千万别坏事儿。平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暴发户富二代,能用钱解决的事儿根本不叫事儿,这次是个城建局的二把手,他们求之不得的一个项目,搁别人那儿就一句话的事儿。黎莉不太懂这些门道,也不太当回事儿。她照例去敬酒,赵书记看着她故作姿态那样儿,不由得从上到下多打量了她几眼。面上没动,很客气地喝了那杯酒。后来散场的时候对着随行的人说,以后吃饭就吃饭,少整这些没用的功夫。当晚桌上就两位女性,另一个是赵书记的秘书。罗逢升对此很不满她的行径,回去朝她发了好大一通火。黎莉不明所以,哭得特别委屈。项目的事儿没着落,罗逢升以为就此搁置了,此刻再后悔也没用,心下决定以后再也不带黎莉去这种正经场合。此时他却意外接到赵书记秘书的电话。他应邀而去,却没见着赵书记。卓女士特别悠闲地给他倒了杯茶,淡淡开口:“罗先生我们今天不聊工作,聊聊家常。”罗逢升心里说你搁这儿玩我呢,眼神却示意她继续。“罗先生成家了吗?”“离了,卓秘书对这事儿有兴趣?”卓女士不答反问:“那那天那位黎小姐,是。。。。。。”罗逢升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猜到了个八九分。“卓秘书这是替赵书记问的?”赵书记的名声不太好,怪不得那天赴约之前李磊特别提醒他带上黎莉。“罗先生聪明,聪明人更该看破不说破。”“不好意思,没忍住。”他向受惊的女士道歉,一点也不诚恳。卓秘书毫不在意似的,继续她的谈判:“不瞒你说,来之前我已经调查过黎小姐,罗先生很有眼光,和我们书记的品味真像呢。”她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项目的事儿好说,如果黎小姐愿意,这事儿我敢打包票,十分总有八九分把握。”“卓秘书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是这种事儿已经料理出经验来了。”“瞧您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您得比我明白呀。”该说的都已说完,卓女士起身告辞。罗逢升吃了顿很不是滋味的饭。回到家黎莉正对着镜子捣腾她那张脸,她私下里穿的随意,真丝睡裙刚过大腿根,酥胸半露,修长的脖颈,引人流连。罗逢升倚在门口看了她好久,走过去钳住她的下巴,他第一次有些厌恶这张脸。偏偏黎莉还笑得媚眼如丝,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女孩还真是越来越美。”罗逢升凑近她的唇,轻轻落下一吻。黎莉娇笑着躲开,被他使劲掰回脸颊。她终于察觉到他今晚的不对劲,往常他从不会在背后看她良久。“宝贝儿,现在有件事儿,需要你的帮忙。”黎莉一头雾水:“好啊,你说。”罗逢升笑了,黎莉看不懂。“什么事儿都行?”黎莉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替他去做的,他对她这么好,总不至于害她不是吗?“嗯,你说的我都可以。”罗逢升松开了她的脸,黑着脸摔门走了。黎莉被巨大的摔门声吓到,她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儿吧。罗逢升跑去找李磊喝酒,两人喝到上头,罗逢升开始发脾气。“你他妈早知道姓赵的什么尿性,故意让我把黎莉带去?”“都是男人,谁没点癖好?那项目到手就是这个数,你把黎莉卖了也不亏啊。”李磊伸出手指比了个数,特别亢奋。“你他妈是人贩子?今天卓秘书找我说这事儿,给我气的。”“怎么,这是真看上了?亏我没白下功夫。”罗逢升很危险地看了他一眼。“你没答应?”“答应什么,你看看你那副德行,况且我答应有什么用,还真想违背妇女意志当人贩子不成。”罗逢升饮尽杯里的酒,很不是滋味。“诶,你答应了这事儿就好说,那项目多少人求也求不来,难得有这机会。你要不好说,我去问黎莉的意思。”罗逢升一时语塞,李磊见他那样儿知道他是心动了。李磊趁机劝说:“你俩也不是来真的,你找她不也就图一新鲜,还真想娶回去?婚姻是座坟墓的道理你早明白了吧。再说男女之间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人黎莉说不定比你拎得清楚多了,我看这女人就野心不小。”他越说越来劲儿。“我们这些拆二代被多少人瞧不起你不是不知道,趁着机会往上走才是真的,黎莉若真能帮上忙才真是还了你的恩情,你也不想一辈子顶着‘草包’‘暴发户’的头衔过活吧。”这话说到他心坎,这是他们这一群人最戳心的地方。沉默良久,他开口:“你去问问她的意思,先说好,不许强人所难。”“得嘞。”李磊爽快地应承下来,心里早已开始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