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了门槛,最后还顺势替他将房门仔细掩上。事毕回过头来,面色阴冷地对上我和沐樾言道:“愣着做什么,回去歇着啊。师父如今都恼成这样了,一时也难得再转变心意,你干守在外面着急也没有用。”“你倒是了解得挺透彻的……”我望着他幽深如湖的黑色眼眸,抿唇思虑了一会儿,复又抬眼说道,“师父生气,终究是因为薛先生的事情扰他烦心。一旦日后他为此做出了相应的决定,连带着一起影响的,不也是还有你么?”“你们现在倒是想起我来了?”书珏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若不是因着一身功夫遭废,你以为我这般心甘情愿地跟在你们身后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这普天之下,唯独他一人能够破此xue道,还我一个自由!”话音未落,沐樾言手中刀鞘已是骤然扬起,径直抵在了他的脖颈之处。声音冷似月初时携了漫天冰雪的寒风,他毫不犹豫地出声道:“倒不如由我再废了你另一只眼睛,换你一个无忧无虑的自由之身?”书珏面色登时大变,立马捂了那只伤疤狰狞的全瞎左眼,恨声喝道:“姓沐的,你最好就这么一直嘚瑟着,待我日后解了xue道,第一个就取你的狗命……嘶……哎……啊!”正这么毫无顾忌地放着狠话,那纤瘦无力的手臂已是被沐樾言狠狠拧了起来,力道不大,位置却把握得恰到好处,愣是将书珏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色捏得愈发惨淡,近乎丢失了原本应有的血色。我在旁看得心慌,也没敢犹豫什么,忙是上前抓了沐樾言的胳膊道:“好啦,阿言,你……你别和书珏计较,他就那一张嘴巴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哪知沐樾言那厮听到这里,不光没有松下手劲,反是凉了声线一本正经地反驳我道:“我还真不知道。”周围静得厉害,唯一不断传入耳畔的,就是书珏臂间骨骼咯咯作响的清脆声音。我哆哆嗦嗦地揪着沐樾言的一片衣角,怕他生气,也没敢用多大的力气,半晌沉默与犹豫,一声不吭地在他身边琢磨着继续劝慰的措辞,却不料,他沉了面色一言不发地拧了好一段时间,倒是自己松了手,一眼看着书珏没了气似的瞬间瘫倒在地上,也不说话,转身扣着我的手腕就往房间所在的方向走。他手劲一向不赖,只要是被他一把抓住了,就基本没有了丝毫挣脱的份。我呆愣愣地由着他快步拖拽了一路,沿途飞速穿过了夜时悬满一排油纸灯笼的木质长廊,周围的景致像是白驹过隙的走马灯一般倒退远去,一直走到长廊光影晦暗的尽头,方才渐渐地停下了脚步,站定于地板与石砖相隔的分界线之间。他清冷的眸子里倒映了几分室外凉薄的灯光,回过身时棱角分明的侧脸恰似一把刚出鞘的锋刀,气势凌人,却无不流淌着细腻的柔和。“阿言。”我没忍住,唤了唤他,怕他继续沉默,复又晃了晃他紧扣于我腕间的胳膊。沐樾言神色如一,始终淡薄。不过微微扬了下颌,颇有些压抑地质问我道:“你帮他说话?”我心头一颤,便无意识地朝后缩了两步,不知所谓地开口绕他道:“呃……阿言,你别生气。你瞧,你身手那么好,我们谁都打不过你……你就不要和书珏计较嘛,让他一个人骂街,骂累了,也就自然消停了。”沐樾言顿了顿,转而黯然地垂下了眼睛,很是无奈地对我说道:“我不是气他……你能懂我的意思吗?”“那你是在气我?”嘴角抽了抽,我埋头思忖了片刻,也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只能伸着两只爪子扒拉着他的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哄他道,“那你别气了,回房间我切块糖给你吃,行不行?”“不吃。”沐樾言大手伸过来,一把纳我入怀,轻声叹道,“算了,我也没生你气。我到底是在气什么,你大概一时也会不过来。”我瞧着他这会儿好说话了,连忙笑逐颜开地抱了他道:“那你给我说说啊,好歹让我心里有个数,下次不再犯了。”“不可能的。”沐樾言一口否决道。“谁说的,凡是只有你说不得,就没有我做不得的!”我狠狠瞪他道。他低下头来,盯着我的面庞,良久默然,忽而又道:“……那你能有办法让我不吃醋么?”吃……醋?我怔了一怔,旋即偏过了目光,有些脸红。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阵,我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他道:“原来……你也会……吃醋啊?”“嗯。”“我没意识到,对不住。”探长手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颇为愧疚地对他说道,“这阵子脑袋里装了太多事情,尤其是师父那事儿,还没解决透呢,倒是直接忽略你的感受了,对不住。”“别说对不住了。”他声音一下子缓和下来,闭了眼睛,双手捧着我的侧脸,低声说道,“你还是迟钝一点好,不用你迁就我。”“没迁就,你是我家夫人,我宠着你,应该的。”我认真道,“等师父这事情解决完了,书珏的去处,我想了想,老留他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之后把九山的碎片交给他,剩下的事情,就看他一人的造化……以免总是带着他,我们谁都不好过。”沐樾言的下巴搁在我头顶,没使力,倒是蹭得有些痒:“九山给他,你不回去了?”“嗯……以九山现在状况来看,修复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给他拿去了,说不定还能寻到什么别的回家方法。至于我……回去什么的,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以后再说吧。”我抬眼望着他,见他眸底色彩始终一片沉庞,便忍不住上前揽了揽他的腰线,软声抚慰他道,“就算要走的话,我也带你一起走,绝不留你一人,好不好?”沐樾言并未应答,只是漠然弯了唇角,任一抹浅笑自他面上悄然绽放,似是冰雪在无声消融。那天夜里,我们终是久久未能入眠,末了,起身在床头燃了一支蜡烛,侧躺着聊起了许多以往没说过的事情,其中有关于陆羡河的,有关于薛临的,也有关于我十二岁之前的模糊经历。陆羡河与薛临自幼相识,也算是当朝文武两位重臣的后人。沐樾言初入宫那年,薛陆二人正值年少轻狂,喜好争强斗胜,遂见面必眼红,眼红必打,从校场打到后院,从后院打到墙外,再追上整整一条长廊。可怜那陆羡河一介文弱书生,手中剑法向来不精,往往是被薛临追着拿竹剑敲,一敲一个准。后来,也不知道陆羡河何时自学了一套极为刚猛的祖传针法,见了薛临就扎,一扎也是一个准,直扎得薛临那厮连剑都没法拿稳,就算拿稳了,也难以站住脚跟。——当时的沐樾言就刚好关在隔壁彻底封闭的隐阁之内,没日没夜地记背着宗家影卫独有的暗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