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调的声音连连阻止道:“别别别!沐兄,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拔刀!千万别拔刀!”下一秒,便是自那屋顶高处连滚带爬地跌下一抹极为高大壮硕的身影,想来大概是让方才那一记毒镖给扎得厉害了,方落地之时还狠狠地颤了一颤,片刻艰难地站起身来,复又单手摘下头顶乌云般的一只斗笠,露出了那张久违的圆脸和一双有神的小眼。这般令人怀念的熟悉面孔,可不正是往日于那段琬夜手下同我们并肩作战数月的周别吗?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一年未变的大脸盘子,不由惊呼出声道:“周……周大哥?”“哎,皓芊妹子,这许久没见,我可想死你了!”那周别带着哭腔仰头直嚎道,“自你走了之后,咱们身边可就再没遇过像你这么温柔耐心的大夫了,真真是可惜至极。”我垂头瞧着他臂上那道由毒镖划出的一长条伤口,便忍不住轻声提醒他道:“周大哥,你……你手还伤着呢,可别再随意上下折腾了。”周别听罢面上一喜,方要屁颠屁颠地冲上来跑至我的身边站定,却是生生让那脸若冰霜的沐樾言一记刀鞘狠狠地抵了回去,二话不说,便是抬起袖间暗弩直对准他的额头道:“别想打岔,说,你来永钟城里干什么?”☆、薛临那周别手上带伤,由着沐樾言这么生生一击,便是趔趄着在地上打了个滚,少顷挣扎支撑着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复又蹦跶着抹了一把身上的灰,直冲着我二人苦笑道:“沐兄怎的还是这般冷淡,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沐樾言俨然不动道:“少废话,说该说的。”“嘶……沐兄,你看咱们好歹朋友一场……”周边一边疼得直哼哼,一边拧着眉头讨好他道,“要不,去外边坐下来喝口茶再说话?”沐樾言抬颌冷凝他半晌,许是想着昔日在那孟府遇难之时,他周别好歹在旁帮着说了几句好话,遂此番见他手臂遭创,又暂无什么明显的恶念,便半踌躇着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应了。于是一柱香之后,我们三人极为僵硬地围坐在周遭人来人往的小茶馆边,一人面前放了一盏热气腾腾的浓茶,互相干瞪着眼睛,谁也不肯开口说话。如今彼此之间立场尴尬,各侍其主,纵是往日一同出生入死,一道在那浮缘城中掀起无人能及的血雨腥风,却也不过是过眼的云烟,转瞬即逝罢了。沉寂良久,倒是那为人圆滑老道的周别首先举起手中杯盏,以茶代酒朝着沐樾言敬了一杯道:“沐兄,久违了。”顿了一顿,复又偏了目光望向我道:“还有皓芊妹……不对,现下应该唤你……沐夫人?”我一口茶水差点呛进肺里,狠咳了几声,正欲出言反驳,却又是听得周别在对面口无遮拦地继续调侃道:“真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们还在一起啊,生了娃娃没?溜出来让我瞧瞧?”guntang的热茶登时灌进了肺部的深处,愣是将我咳得魂儿都要飞到天边去。身旁的沐樾言见了忙一边抬手轻轻抚了我的背部,一边皱眉对那笑逐颜开的圆脸男人说道:“周别,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毒镖的解药还要不要了?”“要的要的,可别拿我这条老命开玩笑!”周别连忙敛了笑意认真道,“只是在这偏远鬼地方突逢故人,心里有些感慨罢了。”“将来战场上见了,也容得你这般感慨么?”沐樾言面无表情地抿了口茶道。“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周别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转而盯着我二人细细看了一会儿,又道:“姜云迟那悍妇没能跟在你们身边么,好一阵子没见着她了,心里头还有点儿挂念。”我瞅着沐樾言似乎是不愿意说话了,便轻声替他答道:“姜jiejie到别的地方去了,一时半会儿还见不到她。”“噢,那皓……呃沐夫人你呢,这会子外头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你一个大姑娘家的,还这么跟着沐兄四处奔走颠簸,不太好吧。”周别意味深长道。“我……”方要开口让他别再用这么蹩脚的称呼来唤我,却是由着一旁的沐樾言事先冷下了声线,语气不善地反问他道:“与你何干?”“哎,这……也确实与我没什么干系,只是……”周别仰着脑袋便又差点将话题跑偏,然而侧目瞥了一眼沐樾言愈发锐利冰冷的眼神,便不由立马回过了魂儿来,连忙低了脑袋讪讪道:“罢了罢了,我不说这些便是。我此番来北域一行,也不过是顺着上头命令来取一些东西罢了,至于是来取什么的,纵是沐兄现下直接要了我这条老命,我也是不会告诉你的。”取东西?脑中灵光一闪,我望着周别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眸,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直接想到了之后应该有的答案。果不其然,只见那沐樾言听罢,也不过是不轻不重地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磕,旋即站起身来拉过我的手道:“……皓芊,走吧。”周别瞧着沐樾言这下连招呼都不打了,转身就要直接离开,愣是给骇得一头雾水,倏然一下就追在后面直问道:“哎?沐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告诉你们负责私下管理与支配货物的那个人……”随手扔了一只解毒用的小瓷瓶于他手中,沐樾言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该拿的东西全部让我扣下来了,人也让我抓了,若是还想自投罗网的话,不妨再耍点花招来试试罢。”话音未落,眼看着周别那一张圆润发红的大脸渐渐褪为了难以置信的青白之色,沐樾言抬臂揽着我便欲迅速脱离这气氛诡秘的是非之地,然而方匆匆朝外迈出无声一步,却是忽然听得背后有人仰天大笑出声道:“哈!我就说那轶水镇来的翁家痞子上哪儿去了,弄半天,原是让你这混账小子给捉去了,真真是让人生厌!”脊背一僵,我和沐樾言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回过身去,便是恰好见得不远处的木桌边上,端坐了一名青灰布衫的高挑男子,彼时虽手捧一杯清茶隐匿于往来不断的人群当中,却是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住周身迸发而出的凌然锋芒。喉间梗塞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待到我试图拧眉唤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身旁的沐樾言已是紧紧将我拽至了他的身边。下一秒,即刻拔刀出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以刀尖直指于那人额上眉心之处,道:“薛临,是你。”周围的气氛渐渐开始凝固成冰,连带着茶馆附近的百姓也一道惊恐万状地纷纷散开,生怕遭到这修罗场上的半分波及。而周别在旁干杵着愣了半晌有余,方才慌了神般飞速挤到了那人身边,一个扑通半跪在地上仓皇唤道:“薛先生!您老人家不是在城外么,怎的跑这里来了?”薛临不答,却仅仅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