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辆人力车从冼耀文身边飞驰而过,溅起一滩不知道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泼在街面上的脏水,喂了他小腿腿毛久旱甘露,他由衷感叹。
掏出手帕给蔡金满擦了擦裙摆,又撇去腿毛上的甘露,正想抬头瞅一眼人力车夫的长相,回到香港好打小人,恰好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般迎面开来。
瞅一眼车头,很长,犹如鼻子,车头前端悬挂着两个小轮子,拉弗利v15t多用途车,没错了,视线抬高想看清楚车上坐着什么人时,他的手臂被人拉住往后拽,随即许本华急促地呼喊入耳。
“平川派,往后退。”
话音未落,冼耀文顺势后退,同时挡住其他人窥视蔡金满的视线,嗖,吉普车从身边呼啸而过,他往车上一扫,五个穿军装的男人,一个司机,四个乘客,其中两个手里端着m1916卡宾枪,一个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一支烟,左脸颊上有个口红印。
“平川派,七远,有点意思。”
冼耀文心里嘀咕一句,随即转脸冲惊魂未定的许本华说道:“许生,平川派是什么,帮派还是军队?”
许本华咬牙切齿道:“他们是流氓、土匪、海盗,也是军人、警察,他们是华人之耻。”
冼耀文淡笑一声,“这么多称号?”
见冼耀文还能笑出声来,许本华暗道无知者无畏,他忍住不快解释道:“冼生,平川派最初是水盗,二十年代初活跃在堤岸南部边缘的沼泽和运河,是海盗团伙的松散联合,平川派的早期历史,是无数的拐骗、抢劫、追杀和关押的循环。
在二十年代至三十年代中期,平川派所在的茹皮[正确写法‘舟皮’]县有众多武装的法外之徒,由不同的头领率领。贫农家庭出身的平川派头领杨文洋原本是一个武术教练,1936年,他在西贡的‘西宁-金边’公交车站提供保护服务而开始犯罪活动生涯。
到了1940年他已经成为南越黑社会的首脑人物,1943年被越共吸收,1945年,杨文洋偷窃日军的武器来武装自己团伙,以对抗回归的法军,他的组织是当地法军最为畏惧的一个。同年,茹皮的不同首领推举他为总指挥官,率领2000人的部队,并命名为平川部队。
1945年9月,越共支持的越盟在西贡发动政变,英国支持法军将其镇压,自此越盟退出西贡,将指挥权交给了平川派。
1945年9月24日,杨文洋手下的军官黎文魁在西贡郊区组织屠杀了150名法国人和欧亚混血种平民,其中包括儿童。这引起了法国人的极度仇恨,法军为了对付平川派,无所不用其极。
1946年,杨文洋被叛徒出卖而被法军击毙。他死后,平川部队分裂为三派,一派支持杨文洋的弟弟杨文河,一派支持黎文远,还有一派在争权中持中立态度。
在交趾支那,平川派的支持是至关紧要的,平川部队占据着芹蒢红树林地区打游击战,在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中,法国人盯上平川部队的资金来源和快速动员力,默认他们的鸦片贩卖和开赌场行为,并给他们提供武器对抗越盟。
现在西贡红灯区的治安大部分由平川派维持,阮福晪为了回报平川派名义上支持他的政权,不仅给了平川派部队番号,还卖给他们警察执照,平川派的人说是军人就是军人,说是警察就是警察,随便给谁扣个罪名就能拉去审讯,严刑拷打之下,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不认下罪名。”
冼耀文依然笑道:“平川派这么厉害?”
许本华不答,自顾自继续说道:“每凡偏门生意都会与黑社会和当权者挂钩,雇请此等人物来保护,大世界及金钟就由七远睇场,七远就是黎文远,因排行第七而得名。
七远是在越南出生的潮州人,其父来越南后加入了天地会越南分会平川会并成为首领,很早就被法国人逮捕关押在坤山岛流放地。
七远很早就出去做事养活自己,在他青少年时期,曾在一个福建人陈氏的米较当司机,因为利用陈氏的私家车行劫,事败潜逃,当时警察追究此事,将陈氏收监,熬了五年苦狱还被借口查封家产。
七远侥幸逃脱,辗转回归西堤,掌握了西堤警政大权,他利用军、政、商三大潜势力,控制了西堤整个局面,成了只手遮天的军阀,许多趋炎附势之辈甘愿做他的幕客,替他运筹帷幄出谋划策,搜刮钱财。
七远出现在市区,都有两辆吉普车前后护卫,吉普车上架着两支机关枪,杀气腾腾,谁敢做出有攻击车队嫌疑的动作,机关枪就会扫过去。
七远手上握有生杀大权,谁触怒了他会分分钟被枪毙或押回平川大本营生喂猛虎,更或剖腹碎尸,他除了生性凶残,嗜杀成性,更是一个淫魔,被他盯中的女人难逃劫数。”
许本华的目光在蔡金满脸上一扫,随即继续说道:“一年多前,粤剧红伶红线女曾来堤岸在中国戏院登台演出,就不幸被此淫魔盯上,演出结束后,命令她到平川陪宴,幸好当时有人星夜兼程带她遁走金边,再取道回香港,她才能侥幸逃过一劫。
本来堤岸经常有香港粤剧名伶过来,这边喜欢听粤剧的人多,每次过来都能赚取不菲的登台费,但自从红线女一事后,已经好久没有香港粤剧团过来登台表演。
冼生是香港人,没听到过风声?”
“我不好粤剧,和名伶没什么接触,还真没听说过红线女在堤岸的事。不过……许生,我想七远的军政大权应该是法国人给的吧,保大帝最多就是一个傀儡。”
“大概是,越南国之后,赌场、妓寨和烟馆不用再交特别经营税,但要给七远交比税高一倍的睇场费,大部分的钱最终应该流进法国人手里。”
冼耀文心想这就对了,法国人明显已经感觉到他们的“印度支那”岌岌可危,随时有丢失的风险,从法国本土抽取大量经费维持在这边的军队是不可能的,只会是就地自筹,并大量搜刮财富输送回本土。
七远就是法国人的白手套、夜壶,经他的手纵容黑色产业发展,并将好说不好听的特别税变成保护费。
法国人应该是就形势发展抱着两种心思,形势一直往坏的方向走,加大搜刮力度,骂名让七远背,他们保持法兰西绅士风度。
形势若有所好转,待情报部门摸清平川派在芹蒢红树林的武装力量,法兰西包青天就该粉墨登场了,有冤申冤,没冤宰几个口碑不好的流氓给西贡-堤岸百姓助助兴。
百姓可以欢呼了,什么狗屁保大帝,还是法国人统治好啊,起码可以安生挣钱,也不用担心自己的黄脸婆被拖走。
关于七远,许本华没再说更多,回归兼职导游的本色,继续带着冼耀文两人往前走,并机智的对粤味走马观,对越味和法味重点介绍。
他心知冼耀文两人大老远来越南,不会是冲着粤味来的。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来到大世界附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