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花机,要么在一台印花机上反复调换不同的铜滚筒,布匹在一台机器上反反复复被拉着走,经线和纬线多次受力拉扯,一个不好,等布匹下了机器只能当烂尿布使。
这是技术难点之一,其次就是一个准字,简直就是技术噩梦,这么说吧,滚筒印花机的极限只能印染简单数学公式可以计算面积的图案,比如直线、横线以及有规则的曲线组合而成的图案,能让数学家算到薅头发的图案,理论上可行,实际不太可行。
更别说冼耀文还要求渐变色,基本上这个要求就是在为难人,好在他的要求是厘米之间,不会跟用锉刀锉出微米级精度一样扯淡,为难归为难,技术上并非实现不了。
冼耀文其实并非刁难杨元龙,他是真想找到一个有高超印花技术的供应商,能人所不能是商品卖高价最能站住脚的理由,可以大幅度提高输送给客户的情绪价值。
将衣服定位在遮羞、御寒等低级应用,利润率永远不可能提高,只有破解它的终极奥义“装逼”,才能窥探百分之千以上的利润率。
见到杨元龙的脸色变化,冼耀文便知对方为难,“杨先生千万不要觉得我在刁难你,我是真有需要,只是我的要求用滚筒印花机大概实现不了,只能采用筛网印花的技术,先成衣后印花。
我的要求高,给的工价自然也不会低,印花网框的费用我可以承担,视加工难度,每件衣服的印花工价我可以给到几毫至几元不等。”
杨元龙失态惊呼,“冼先生此言当真?”
冼耀文朝杨元龙伸出右手,“丝、绢、棉、麻、涤纶,每一种材质我都有需要,特别是麻,苎麻、亚麻、胡麻、黄麻、红麻、茼麻、汉麻、罗布麻、剑麻、马尼拉麻、菠萝麻,所有能做布料的麻,在涂料印花和扎染印花的基础上,实现更高的工艺。”
杨元龙犹豫片刻,握住冼耀文的手说道:“我可以试试。”
“等回香港细聊。”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轻轻颔首,“我与人有约,先失陪。”
寒暄过后,冼耀文带着龙学美绕远往一个目标地走去,一边走着,嘴里一边说道:“记一下,注册几个商标,第一个‘rock",要严谨,把所有雷同的路都堵死。
第二个‘hillbilly",延伸一下,‘thehillbillycat"、‘thehillbillydog"、‘thehillbillyduck",所有家禽和家畜都注册了。
第三个‘hipster",嬉普士,指的是爵士乐的狂热爱好者,特别是比波普爵士。嬉普士接受爵士音乐家的生活方式,例如穿着、俚语、使用***和其他毒品、不拘的态度、讽刺幽默、自愿的贫穷和宽松的性准则。
嬉普士是一种生活态度,与我们有关的地方是嬉普士们的穿着方式,等到了纽约,你观察一下他们,我们赶个晚集,为他们创造一个服饰品牌。
‘hipster"这个单词的构成是‘hip"+‘ster",‘hip"不是取臀部的意思,而是形容词时髦的。针对爵士乐圈子的解释,‘hip"或者‘hep",用来形容一个人对一种新兴文化懂行。
三十年代末,随着摇摆乐的诞生,‘hep"这个词在爵士乐人当中没什么人提了,多用‘hip"。
‘ster"起源于英格兰北部,从用来组合成动作名词,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现代英语对它的应用已经很广,我不多解释。
嬉普士是一群在传统和个性之间挣扎的灵魂,如果在嬉普士的基础上再诞生()
一种不同的理念,我想秉持这种理念的人,在给自己命名时,应该会保留‘hip",只在后面加一个单词进行组合。
假如让我来思考加什么单词,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pie",这个单词有太多的引申含义,‘americanpie"这个词已经有人把它解释为一种美国式的前卫思潮,或许,‘hippie"会成为嬉普士之后的另一种潮流理念,音译过来就是嬉皮士,嬉皮笑脸的嬉皮,我们也可以轻松理解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所以,‘hipster"、‘hip"、‘hippie"三个单词都注册下来。
第四个‘beatle",在美国俚语中,它的意思是小妞,中性词,现在又有了新解释,用来形容有阳刚气息的独立摩登新女性,表现出的特征为剪短发,喜欢穿宽松裤,有良好教育,爱好爵士乐、斗牛或摩托车等。
如果这种女性形成一种文化、思潮,大概就是在‘beatle"后面加个复数s,再按照语法,前面加个‘the",‘thebeatles"。
所以,把‘beatle"、‘thebeatle"、‘beatles"、‘thebeatles"都注册下来。”
来到另一角落,冼耀文停住了脚步,“今年一月的《新民晚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关于上海第一届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的报道,从刊登的会场照片上可以看到与会者一律穿着灰色的中山装。
当时,我看了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又从其他报纸上找出其他相关报道,看过之后,得知与会者当中只有张爱玲是个异类,她穿了一袭旗袍,外面还罩了一件网眼白绒线衫,因为此,报纸上对她有隐晦的批评。
统一穿着的现象为什么会形成,我们不用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只需去分析这种统一会不会扩大化,我分析的结论是一定会,无论是从物资供应,还是政治方面,都有积极的意义。
香港有这么一群人,就是左派,他们思想上紧随内地,我们可以用言语点拨一下,让他们穿着上也紧随内地的潮流,再借鉴一下宗教先进的营销理念,将买卖上升到‘请",花71元请一套神圣的灰色中山装回去。”
冼耀文蹲下,从酒杯里蘸了一点香槟,在地上画了一条横向抽象的热铁条,又画了一把斜竖的锤子,接着画了一个铁砧,三者结合,就是一个“左”字。
“前几年,我看过一本英文书籍《themakingofahero》,苏联作家所写的《3лльль》译本,直译就是‘如何锻炼钢铁",按照信雅达的翻译原则,翻译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会比较合适。
这本书在全世界都挺畅销,早几年已经传到内地,只是因为政治原因一直没有出版中文译本,也是因为政治的原因,我想这本书很快会风靡内地,男主角保尔·柯察金的名字也会路人皆知。
所以,秘密在香港注册保尔·柯察金、保尔、柯察金三个商标,标志就用这个,同样秘密找人设计,以红色为主色。
一定要绝对机密,不能让人知道和我们有关系。”
龙学美郑重地点点头,“明白。”
冼耀文站起身,用脚抹去地上的图案,又拿出手帕擦拭一下手指,随后,再次扫视人群,寻见正主林忠邦,迈步走了过去。
……
尖沙咀弥敦道。
艺林表行,一家由潘锦溪和陈鹏飞合作创建的表行。
潘锦溪,潮州人,本是穷小子一枚()
,因家贫,十多岁从潮州到香港打拼,跟了一个名叫黄湛的修表匠学习修表,无意之中认识在连卡佛工作的陈鹏飞,两人一拍即合,开了一间小表店,并冠以潘锦溪师傅的名号“黄湛记”。
两人运气不是太好,开张不久便值香港沦陷,没有新表进口,只能做一些修理换表或者买卖二手表的生意。潘锦溪懂得修表技术,陈鹏飞专长门面生意,一内一外,两者合用无间,后共同创立了艺林表行。
苏丽珍和三个牌搭子邓、姜、张张太,下午打牌之时,忽然聊到手表,且越聊越投入,几人打了四圈就停,联袂来逛表行。
四个人,四张车,连成一排,气势本就不俗,无论到了哪家店,掌柜都会用心招呼,何况张张太还是艺林表行的老顾客,陈鹏飞看见,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招呼起来。
“张太太,下午好。”
陈鹏飞眉开眼笑,心里美滋滋的,跟着老客一起来的三个贵太,想要拿下不会太难,这个月店里的营业额又可以涨上不少。
“陈经理,我给你介绍,姜太太、邓太太、冼太太,都是我的好姐妹,好货都拿出来看看。”张张太淡声介绍道。
“当然,当然。”陈鹏飞点头哈腰地说道:“四位太太光临艺林,真是蓬荜生辉,这边请,这边请。”
陈鹏飞将四女引到一张强行塞进店里的四方桌前,待四女就座,赶紧张罗泡茶,一通忙活,返回柜台里,将所有名贵女表装进一个托盘,随后又挑了几款男表放进另一个托盘,女表在上,男表在下,托盘拢成一摞,捧到四方桌前。
拍马屁最难的就是群拍,而且是针对不熟悉的几个女人,一个不好,拍了一个就会得罪另一个,陈鹏飞求稳重,没敢将拍马之术的功率开到最大,稍显寡淡地给四女介绍每一只女表。
苏丽珍听得很认真,前不久她按照冼耀文的指示给金大押找了一个门面,非正式的开始试营业,谁知道找的掌眼眼神不是太好,收了一只换芯表,又中了一次调包计,两只表砸在手里,她没敢告诉冼耀文,只是回想起冼耀文在床头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经营小本生意的老板,必须精通生意的每一个环节,哪个环节缺人,自己随时都能顶上。”
她悟了,想着学习掌眼需要掌握的技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