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只有香港在拍电影,南洋也不会一直是香港电影的后花园,自己人之间再闹下去,迟早会被外来强敌一锅端,到时候别说吃饭,吃屎都轮不上热乎的。”
张善琨重重吸了口烟,“冼先生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张先生,20万的包拍以15万的价格再包给别人,你以为这样很高明吗?邵家是老电影家族,二十几年前就开始拍戏,南洋的邵老三和邵老六会算不出一部片子的成本是多少?
邵家兄弟都到了做爷爷的年纪,是兄弟亲,还是儿子孙子亲?
答案不言而喻,有些事,再一再二不再三,邵老三和邵老六现在忙着发展南洋的院线,无暇顾及制片,等他们能腾出手来,张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来香港开展自己的制片业务?
邵家可是一直在吃电影这碗饭,我也没听说邵老三和邵老六惦记其他,等新的邵氏在香港建立起来,我猜他们大概也不需要其他电影公司供片()
了,最多就是特别优秀的影片视情况购买第二轮甚至是第三轮的放映权。”
冼耀文苦笑着摇了摇头,“新邵氏一立足,我看香港的电影公司会倒闭七七八八,到时候演员们十之八九都会跑去那边。”
冼耀文拿出邵氏的例子,张善琨不敢再说危言耸听,之前他陷入了思维误区,一直将邵家兄弟当一个整体来看,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冼耀文说的情况嘛,互相拆台捅刀子的兄弟见得多了,兄友弟恭的少见。
邵邨人以25万的价格玩包拍,邵老三和邵老六会没点想法?
越是深入思考,张善琨越是认同冼耀文说的话,邵氏是永华和新华的大片商,一旦失去这个客户,生意差不多做到头了。
不知不觉间,张善琨抽完了一支烟又续上一支,他眉头紧锁,焦思苦虑。
又是一支烟的工夫,张善琨从沉思中醒来,他将烟头扔进烟灰缸,看着冼耀文说道:“冼先生,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言,你准备怎么应对?”
冼耀文放下在把玩的柔荑,点着已经熄灭的雪茄,淡声说道:“张先生,我已经说了,友谊影业是为了自己的院线供片才建立的,只要这个基础目标实现,我的意图就算是达到了,友谊影业能赚钱最好,赚不到也无所谓,我不用费太多心思考虑竞争的问题。
就算新邵氏拍的片子好得不得了,友谊影业的片子观众不买账,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和新邵氏谈供片,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我都能接受,哪怕新邵氏咄咄逼人,我也不是太担心。
不说我和我的合伙人在新加坡都有不错的人脉,就是用笨方法,在邵氏的戏院对面开一家戏院,票价只卖邵氏的一半,只要亏上几个月,我相信邵老三和邵老六会变得非常好说话。”
冼耀文嘿嘿一笑,“或许,我只需告诉他们两个我打算这么做,他们就会变得好说话,因为他们会明白我真能办到。”
张善琨眉变一字宽,“冼先生,大家做生意都希望赚得越多越好,但凡有选择,没人想要最差的结果,我们能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冼耀文淡笑道:“张先生,恕我直言,我们现在推诚置腹,未免有点交浅言深,何况光用嘴说,没什么说服力,还是过些时日,等友谊影业运作起来,张先生认为友谊影业够资格同新华影业平等对话之时,我们再坦诚相见也不迟。”
张善琨沉静片刻,抱拳说道:“冼先生,抱歉,我急躁了。”
“张先生不必如此,如果你今天约我就是为了聊这个,我们不妨到此为止,半个月后,等我出差回来,我请张先生坐坐,我们畅聊风花雪月。”
“冼先生,不用急着走,我已让人准备好佳肴,我们边吃边谈。”
冼耀文故意面露难色,“张先生,不是驳你面子,我马上要出差,手里却还有一堆事,我要抓紧时间处理,如果没其他要紧事,饭我就不吃了。”
张善琨闻言,连忙起身做出虚压冼耀文的动作,“冼先生少安毋躁,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事要说,不是我自己的事,是有人托我做个和事佬。”
“谁啊?”
都不用排除法,冼耀文脑子里直接冒出李裁法,轮得到张善琨做和事佬,也只有这个小瘪三。
“不急,不急,我们边吃边谈。”说着,张善琨揿了一下桌上的按钮。
……
“高标hdm无声手枪,美国情报人员专用,配备全金属被甲.22lr子弹,弹容量10发,开枪时声音还没有放屁响,子弹威力不大,必须近距离射击。”
北角,糖水道,林阿四家的街对面,戚龙刀将一把枪交给戴老板,“这把枪很特别,弹头、弹壳必须找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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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
戴老板接过枪,在手里摆弄了几下。
“重复一遍任务。”
戴老板简洁地说道:“上楼,干掉林阿四的老母和两个老婆,在屋里等林阿四回家一起干掉,把四具尸体带回来,并伪造连夜跑路的假象。”
戚龙刀透过车窗,往街对面的唐楼看一眼,“都在做饭,现在正是时候。行动!”
戴老板闻言,把枪收好,提着一个装满水果的篓子下车,径直走到对面唐楼的楼梯口,大大方方地走上楼梯。
来到三楼,敲开一扇门,与屋内的人隔着门缝说了几句话,随即被请进屋内。
无声无息中,三分钟过去,戴老板站到三楼的窗口打了一个手势。车门打开,豆腐和火山下车,一人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分别装着雨衣、剁骨刀以及密封性很好且牢固的大袋子。
一分钟后,两人进入三楼屋内与戴老板会合。
“你们去翻值钱的东西,我去厨房烧菜。”戴老板一说完,人钻进厨房,拿起锅铲翻动已有些许煳味的茭白炒肉丝。
夕阳西下,徐徐凉风吹进北角千家万户的厨房,秋天了,到了吃糟货的日子。
初一会所的包厢里,张善琨指着一个荷花形状带托底的菜盘说道:“冼先生,尝尝这道糟茭白,这里的厨师是我从上海汇中饭店请来的,做糟货的手艺一绝。”
冼耀文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改过花刀的茭白到自己的菜碟,放下公筷,改拿私筷夹起茭白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后赞道:“厨师好手艺,茭白汆水的火候刚刚好,糟卤调的也好,张先生有派头,做糟货居然舍得用三十年陈的花雕酒。”
“冼先生的舌头结棍,我这人好吃,在吃食上舍得花钱。”张善琨朝冼耀文竖了竖大拇指,又指着一个菜盘说道:“这道菜是金卡夫虾,赵四小姐的拿手绝活,张少帅很喜欢吃她烧的这道菜。大明虾去壳,裹上酱料,挂上一层糯米糊,再缠上切成丝的春卷皮,下油锅一次定型。”
张善琨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只虾到冼耀文的菜碟,“这道菜最难的地方就是挂糊,挂不好,炸的时候酱料会跑出来。”
只要是热菜,上一道,张善琨就介绍一道,都是比较难得的菜,但要说惊艳,冼耀文只认可一道老蚌怀珠,就是把包裹猪肉酱的鸽子蛋放进鳖的肚子里蒸熟。也不知道张善琨从哪里搞来的老鳖,看大小足有十七八公斤,就算是这个年头,也是稀罕物,非大江大湖不可长。
等酒过三巡,张善琨过足了拐弯抹角的瘾,又一次举杯后,他才切入正题。
“冼先生,裁法托我向你表达歉意,那天在丽池花园他招待不周,想择日摆上一桌,正式向你赔罪。”
冼耀文摆了摆手,“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了,当时我在气头上,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双方就算是扯平了,只不过,李先生太没有礼貌了,约了我吃饭,我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他居然没来。
要是有事耽搁了,没关系,改日再约,但他事后并没有给我来过电话,这在礼数上可说不过去。”
“这也不能怪裁法,那天他遇到了一点事,损失了一大笔钱,又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事情摆平,实在是顾不上。”张善琨解释道。
冼耀文面色舒展,“原来这样,那是我错怪李先生了。麻烦张先生转告,摆酒赔罪就不要提了,大家坐在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过去的不愉快就当是粉笔字擦了。”
“好好好,我会转告裁法。”张善琨举起杯子,“冼先生,我再敬你一杯。”
(本章完)